谢宴周身着玄青色圆领长袍,少年身量已经长成,两道剑眉下眼神倨傲又儒雅,一举一动如松柏一般。
进来时也看到屏风后有人,只是他平日惯是旁人来先与他打招呼,且对方是女子,所以也没过多关注。
至于贺青姝,她身着碧色上襦配桃色半裙,脸蛋尖尖,眼中带着一丝惯性的高高在上。她见自己后面座位有人,只微微皱眉,倒也没说什么。
玉珠全程头都不敢抬,只紧紧的盯着书。
好在他们二人还未坐下,周夫子便也进来了,玉珠连忙为自己找补,这不是她不想打招呼,是周夫子来了。
周夫子进来后便开始授课,她也迷迷糊糊的跟着人行礼,又趁着间隙偷偷打量了一眼周夫子,一点都不敢往旁边看。
既怕旁人发现她偷看谢宴周,也怕一看过去如刚刚一般谢琰也正好瞧过来。她自然不会自恋到谢琰偷偷关注她,只当是凑巧。
堂上的周夫子是个看着六十多岁有些微胖的老人,头发花白,眼睛有些小,看着极为和蔼。完全不似那种话本印象中的纯臣能臣,毕竟那些一般都是清瘦刚毅的模样。
看周夫子模样,倒像个奸臣。
……
玉珠似模似样的和众人一样,拿起一旁带着的书。
前几日谢琛便跟她说过的,现在周夫子讲的是哪本书的内容,以及每日的进度。
玉珠也想做个尽量正常能跟上的学生,所以这几天她都有预习。一开始还好些,周夫子讲的是书里的内容。她也努力竖起耳朵听着,大概也能囫囵吞枣听个半知半解。
可是后面,周夫子说的她就开始听不懂了。
周夫子讲课是有些发散性的,他讲的是这本书的这个范围,可他会扩展到别的书里面某一句,然后再说些自己的见解。
玉珠一开始不明白,她只紧张的翻着书,到最后才终于明白周夫子讲的根本不是她手中这本。
上面周夫子还在侃侃而谈。
“所谓达则兼济天下。做官一事也是同理,为官者,官越大,也就管越大。思变通,求百姓兴盛之道,方为真理。”
说到这里,周夫子满意的看了一眼堂中的人,国公府几位公子都不错,不仅身姿挺拔,长相学识更是一等一的好。
谢宴周和谢琰自不消说,在哪里都是佼佼者。据周夫子猜测,明年会试前十定有他们一席之地,往后前途更是不可测。
至于谢琛,虽年岁小了一两岁,但学问刻苦扎实,看着古板却也知变通。但凡府上带带路,以后也是个能臣。
想到自己往后在国公府养老,便又能看到往后几十年的朝廷风云变化,且府中一切吃穿用度都不错,他眸中更为满意。直笑得眯起了眼,又掉书袋子一般详细的说起自己对为官的一些见解。
屋内几人都跟着连连点头,玉珠前头的贺青姝也不例外,她这些自然还是听得懂的。且本就是清流世家贺氏出身,她虽为女子,学识自然也是不错的。
只是身为女子,并没有为官做宰的机会。
本来贺氏还想让贺青姝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来周夫子这边上课的,毕竟周夫子的名气摆在这里。
上月还特意加急给云州去了信,可惜贺青姝的继母舍不得儿子回京,与自己分开,只推脱说自己儿子还太小。
原本贺青姝还嘲讽继母太过愚钝,但又觉着作为母亲,有这样的担忧也是正常。可现在一瞧着周夫子的那些见解,只觉得自己嘲讽还可以更狠些。
只有玉珠,她手中的这一本都还没搞懂,平日哪里还看过别的。听他们说话便如天书一般,越听越困,紧张没了,只剩浓浓的睡意。
她小心的瞥了一眼一旁,想看看那谢宴周,毕竟她对这个时期的谢宴周真的没什么印象。上一世谢宴周是国公府小公爷,平日哪是她可以见到的。
因着徐氏外甥女的身份,她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生怕别人觉着她是想攀附谢家。
后面见到也是谢宴周入朝之后,那都是好几年之后了。
刚一侧头,好死不死一旁不远处谢琰冷冷的目光正好与她对上,吓得她直想起身逃窜。
起身是不能起身的,玉珠只得认真的平复那颗怦怦跳动的心,好不容易平复些。堂上的周夫子还在说着,胸无点墨她自然还没脸皮厚到能装得自己听得懂,只得低头看着书本。
好在谢琰这一眼还将她的睡意吓跑了些,这也不知是福是祸。
一堂课下来,玉珠发现,周夫子并不关注她和贺青姝,他的重心放在谢宴周他们身上,当初来时老夫人便是为谢宴周他们请的。
后面临时又增加了贺青姝,老夫人也只交代,府中女子不需要参加科举,去学堂只是让她们见见世面,知晓得多一些。
玉珠只觉得身子都僵了,才终于上完了这堂课。
明明是休息时间,屋中众人也未出声或走动,玉珠本想出去喝水,见众人都在自己位置上,她也不敢动了。
前头贺青姝眼皮都懒得抬,也没兴致关心今日后头怎么多了个人,她早就知玉珠的身份,也不想理,只坐在自己位置上。
她知晓自家长辈以及姨母的意思,是想将她和表哥谢宴周撮合在一起。
可是说真的,她表哥儒雅、知礼,相貌堂堂,确实是极好的男子。可就是,两人都是骄傲的性子,没那个感觉。
想到这里,她微微皱眉,可是如若没有旁的合适的。正如家中祖母所说,表哥谢宴周各方面便是顶顶好的。
中间休息一刻钟,可几人都比较沉闷,也无人说话,过了一会儿,周夫子从外间走进来,又开始授课。
周夫子声音不高,且韵调平整,听着便是那种学富五车又胸中有沟壑之人。
可惜玉珠听不懂,学堂外头种了竹子,使吹过来的风也比别处凉爽些,玉珠就这么听着,越听越想睡。
就这么熬啊熬,终于熬到了今日课堂结束。等到周夫子说下课时,她已经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甚至连周夫子走了她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