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碗破碎,鲜红蔓延。
“尤莱亚,你非要拿自己的身体来报复我吗?”
闻言,少年才抬眸。
“哦?又自甘犯贱地来哄你的犯人开心了吗?莉迪娅神女殿下?”
他的言语间尽是嘲讽。
湖蓝色的瞳孔似乎氤氲着浓浓化不开的冰霜。
他还在生气。
甚至连奚落声都带着自嘲的意味。
“我只是带玛蒂娜过来看看你,尤莱亚,我不需要讨好你。”
她故作冷漠地说完转身背对着他,似乎在给他们对话的时间。
可是玛蒂娜和尤莱亚只是面面相觑了片刻,谁都没有说话。
空气都仿佛在瞬间安静了下来。
几分钟后,宋知栀最先忍不住这诡秘的氛围。
只觉得那束炙热和审视的目光依旧落在自己的身上。
是了,他们二人都是话不多的性子。
如今看着彼此还活着的样子,估计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似人族之间的情感冲突强烈,隔着牢狱的门,面对着生离死别根本无法像他们这样坦然和沉默。
“玛蒂娜,看来你没什么话要和你的兄长说,跟我回去吧。”
一直沉默不语的女孩也没有反驳,反而十分乖巧地跟在她的身后离开。
锁扣落下,本就封闭的暗牢中重新回归昏暗。
尤莱亚坐在柔软的床榻上,目光晦暗地盯着地上破碎的碗,心头仿佛有一块地方陷落,令他坚定的神情有些动摇。
回到卧室的宋知栀坐在低矮的沙发上。
从一旁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药瓶来,蓝绿色的玻璃瓶泛着妖冶的流光,像是魔法药水,只不过玛蒂娜没见过这种颜色的药水。
许是察觉到了她眼神中探寻的目光。
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的莉迪娅没等她开口就主动开始说了起来。
玛蒂娜也只是坐在床边静静地听着。
只觉得她今天的话似乎格外的多。
“玛蒂娜,这是让尤莱亚恢复力量的药水,明天早上你就可以拿去给他,但今晚你得乖乖睡觉。”
被嘱咐的女孩目光中的疑惑并未打消。
而是久违地张开了苍白的唇,定定地看着眼前云淡风轻的女人,问出了这几日心中一直存在的疑惑。
“莉迪娅,你为什么不杀了尤莱亚还要救他?”
“如果你要救他,又为什么帮着赫斯特算计他?”
是啊,她做出这样矛盾的行为。
傻子才会被蒙骗过去。
宋知栀挑眉轻笑,像个女流氓似地挑起了对面床边女孩的下巴,声音满是戏谑。
“哦,聪明的玛蒂娜,你真是冰雪聪明,我是不是该告诉你,我只是单纯喜欢折磨你的兄长呢?说到底,因为我是人族。”
悠长的语调说着。
话了,她话锋突然一转,松开了她的下巴,转身坐在了她身边。
嗓音中的戏谑已经消失,带上了似真似假的悬念。
“我知道你不信,玛蒂娜,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救了尤莱亚之后就带着他来我的房间,我会告诉你们为什么的。”
一夜无眠。
两人背对着躺在偌大的床上。
虽然莉迪娅自己决定住在一楼,但是那个心有余悸的赫斯特还是不敢懈怠她的,甚至给她安排了一楼最大的套间。
月上中梢,那冷白的银光映照着许多无眠的人。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透过窗外高大的树枝缝隙钻入窗帘之间,柔软的风也吹得叶子沙沙作响。
宋知栀独自躺在浴室里,那一池的冷水如同利刃般凉入骨髓。
她穿着黑色的小洋裙坐在里面,粉嫩的指尖捏着把水果刀,目光有些挣扎地望着自己的手腕。
此时门外传来玛蒂娜离开的声音。
她只是隔着浴室的门扫了一眼半透模糊闪过的身影,目光才定了定神。
锋利的刀刃上沾染着黑色药水,划破了雪白的手腕。
汩汩流淌的鲜血就像是被诱饵吸引的蛇般,缓缓顺着她的掌心流进浴池旁的玻璃罐子里。
鲜红染了满眼。
生命仿佛正在从体内缓缓流逝着。
那血液间夹杂着些许黑红的暗光,随着血珠一同留在了罐底。
这是她的暗黑神力晕染的鲜血。
如今算是全部还给尤莱亚了。
她欠他的,那就用她所有的暗黑神力,和半身的血液还给他好了。
耳畔传来大门外叫嚷的声音。
“不好了!”
“不好了!”
“人族军队打进来了!”
那时血族哨兵的传信,慌乱践踏的脚步声充斥在一楼整个客厅里,人数不少,回荡着,也尽数被宋知栀听了去。
大敌当前。
没人顾及从她房间散发的血腥味。
赫斯特连滚带爬地带着士兵冲了出去。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局。
周身的冷水似乎将她神经的痛感减弱了几分,小脸骤然变得苍白起来。
眼前的视线都模糊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不。
古堡已经变得安静,甚至死寂到只能听到风的声音。
那玻璃罐子也被放满了血。
黑红的血液被放完,她也差点晕了过去。
扶着光滑的墙壁踏出了浴池。
冷水浸湿了她的裙子,水珠顺着裙摆砸在干净的地板上。
眩晕,力气仿佛被抽空。
却丝毫不敢耽误,换了身衣服就离开了。
古堡外的士兵都离开了,散发着泥土芳香的地上还残留着铠甲踩过的脚印。
她跟着那脚印离开,最后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高大无比的古堡,四楼那间房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连窗帘都没来得及拉。
如今如同墙壁上攀爬的爬山虎一样,叶子随风摇摆着。
她也摇摆着。
而此时在地下暗牢中的,玛蒂娜拿着那瓶解药递给了少年。
尤莱亚看着那泛着流光的魔法药水,目光深深。
“哥哥,要喝吗?”
就连玛蒂娜都不确定她说的是真是假,这药水到底是解药,还是可以要了血族命的药,她也无从得知。
可潜意识里,又觉得她没必要说谎。
尤莱亚打开瓶塞,闻到了一丝熟悉的血气,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几分钟后,果然浑身的力量都回来了。
两人赶到古堡一楼的卧室里时,已经空无一人。
只有一条长长的湿痕从浴室里拉了出来,一进门的桌子上放着古旧的信笺,上面的笔墨却是新的。
娟秀的字迹写着“尤莱亚亲启”。
没看到女孩的身影,而只看到了这封信,尤莱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莉迪娅,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