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和负,往往在一念之间。
突厥狼骑不仅有以少击众的例子,还有破开唐军方阵的时候,颇黎坚信自己能做到。
颇黎麾下有五百名阿波达干部披铁甲的骁骑。
知道要面对唐军方阵,他还携带上百具马甲。
突厥人曾经作为柔然人的铁匠,自然会打造铁甲。
突厥人的铠甲是铁扎甲,不管是质量上,还是美观度、舒适度,跟大唐的明光甲、鱼鳞甲相差远矣。
另外,在冶铁的技艺和铁的产量上,突厥更不能与大唐相提并论。
得到战斗命令,突厥骑兵取下马甲,将其披在最强壮的马匹身上,由最勇猛的甲骑驾驭。
突厥骑兵志在一口气突破唐军的防御,杀入阵中。
“曾经我们国家亡灭,臣服大唐,但唐人却一直征调我们东征西讨,先辈们死伤无数,他们拿走我们的牛羊,让我们的先辈饿死在草原的冬天。我们忍无可忍,是颉跌利施可汗,带领我们重建国家。”
“我们不愿成为奴隶,我们先祖已告诉过我们,成为奴隶的下场。”
“我们不能投降,当初阿史德温傅投降裴行俭时,裴行俭明明承诺保其不死,却出尔反尔,将其杀害。唐人对降者不会宽容,那些投降唐人的右厢懦夫,只会在唐人的鞭子下苟活。”
“我们要将唐人驱赶到黄河以内,那才是他们的去处。”
“儿郎们,像草原上的雄鹰去飞,像狼一样无畏。战死是荣耀,会得到天山神明的召唤;病死是耻辱,神明遗弃,来世转生为羊犬。”
“冲锋!”
颇黎手持长枪,一连三举,对着精锐的铁骑大喊。
“呜呜……”
激烈悠长的角声响起,那是杀伐的兵戈之音。
“天神保佑。”
无数突厥骑兵仰天长呼,他们士气高昂,在月圆之夜,驭马奔驰。
一万骑兵,留下一千人,等待破阵后支援,其他分成三队。
一队三千骑佯攻正面,一队三千骑佯攻北面。
最后一队打头的是一百人马具甲的重骑兵,后面是披着铁甲的骑士,剩下的骑兵有的穿着皮甲,更多的没有着甲。
突厥的冲阵骑兵,用黑布将战马的眼睛蒙上,以免马看到障碍、枪矛畏惧停下。
甲骑具装冲锋时虽然慢,但威慑力十足。
战马如同夜间的巨兽,马蹄声和铁的交响声,像是猛兽的低吼。
当突厥骑兵散开,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唐军。
李瑄亲自在南方阵营指挥。他调兵遣将,弥补南方的破绽。
一队一队的铁甲士卒,拿着近两丈的大枪,替换最前方未披铁甲的士兵。
鹿角、战车被推出来,将防御连贯,牢不可破。
上百名披皮甲,手持普通长枪的士兵从队与队的缝隙中走出,一字排开,他们站在战车、鹿角前方,吸引突厥甲骑。
待突厥甲骑靠近,这些士兵会立刻缩回去。
颇黎指挥在正、北两方骑兵,对唐军佯攻。
这里的佯攻,并不是骑马傻乎乎地冲击唐军的抢刃。
而是在远处游骑抛射,吸引唐军方阵的注意力。
然而在射程和威力上,骑弓哪能比得上步弓?
更别说唐军一千五百架射程超二百三十步(唐一步约为1.54米)的擘张弩。
“驽手准备!”
突厥骑兵进入射程后,在衙将们指挥下,弩手们上弩箭。
强弩不适合抛射,平射威力最大。
唐军五十人一队。
队与队之间,有近一丈的缝隙。
弩手就是通过缝隙,对敌人进行射击。
由于这缝隙只能通过一马,突厥骑兵单马突缝,必死无疑。
哪怕是甲骑具装,也会被密集的长枪挑下来。
“射!”
正前方和北方的衙将一声令下,弩手扣动扳机。
夜间无法准备瞄准,但上千支弩箭,杀伤的概率很大。
“咻咻咻……”
弩箭如雨一样密集而出,划破夜空。
“咴……”
“啊……”
凄厉的战马嘶吼声,突厥骑兵落马的惨叫声。
黑夜中喋血。
突厥骑兵必须再靠近一点,才能抛射。不得不冒强弩而前。
一轮弩箭后,大约十个呼吸,弩兵们奋力将第二支弩箭,装入弩臂。
“放箭!”
此时,突厥骑兵进入弓手的射程。
相比于弩手,弓手更靠后一点。
“咻咻咻……”
他们举起弓,四十五度仰角抛射,将弓箭的射程发挥最远。
配合强驽,给突厥骑兵不小的打击。
突厥骑兵又靠近一点,也开始对唐军阵形进行抛射。
唐军顶着盾牌,抵挡箭雨。
如此对射,骑在马上的突厥骑兵,死伤必数倍,甚至十倍于唐军。
这还是突厥的骑兵,在不停游动的情况下。
颇黎不惧损伤,他以为坚持片刻,就能等到破阵的好消息。
只要能破阵,他这点死伤不值一提。
他清楚唐军方阵,一方破,很容易蔓延到全军。
“杀死唐人……”
军阵南面突厥冲锋的甲骑,距离唐军只有一百步。
他们看到唐军连盾牌都没有架起,眼中泛着凶光。
就在今天!
他们一定能攻破唐军方阵。
当铁骑到达唐军八十步时,最外围的唐军,开始井然有序地进入队与队之间的缝隙中。
展露出的,是两重鹿角,一字排开的战车。
战车后面,铁甲大盾,长枪如林。
还有唐军冷酷坚毅的目光。
“不好……”
突厥铁骑意识到不对劲,但已是箭在弦上。
他们和另外两面不同,是冲锋之势。
马匹以袭步冲锋起来,想立刻停下不太可能。
特别是在这夜晚,停下只会被后面蒙眼的马撞倒踩死。
除了冲垮对方,就是战马冲锋被挡住,失去机动。
“敢死之士,一起去见天神。将鹿角毁去。”
悉颉斤在队伍中,向甲骑具装命令道。
他尝试用甲骑具装,在这坚固的防线上,撕开一道口子,殊死一搏。
“瞄准敌军甲骑,射!”
李瑄这边有五百丰安军强弩手,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双方不到三十步。
突厥的甲骑,在月光下分外明亮,使士兵们有一定瞄准的能力。
“咻咻咻……”
弩兵们举弩蹲在缝隙前,扣动扳机。
强弩雷发,所中必倒。
这么近的距离,强弩能击穿铁扎甲。
甲骑具装还未撞上来,就先倒下一半。
其他未披马甲的甲骑,也有一定死伤。
但突厥甲骑依然猛冲,眼看不到十丈远。
一名甲骑具装悍不畏死,无视鹿角,直接撞上去。
“哗啦……”
绑鹿角的麻绳被撞断,一根根尖刺圆柱,七零八落。
其中一根刺柱,插在马的胸口,这匹马惨叫一声后倒下。
身披铁甲的突厥骑士,只是滚下马,并未死亡。
他起身后,取出短刀,在砍旁边鹿角上的麻绳。
“咻!”
李瑄透过一道缝隙看到他,拿起一柄擘张弩,迅速填弩箭,扣动扳机。
这名突厥甲骑当场被射中胸口,含恨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