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鲁扎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屁股被捅了。
他和他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沙州城下。
他骑着一匹棕色的战马,和自己手下的几个十将史在城外远眺城池。
此时正值春暖花开。
护城河边遍种树木,杨柳依依,白色杏花爬满枝头,香气扑鼻。
东门,也就是望京门外河上吊桥已经收起。
城内,已经收到了消息。
有那么一刻,论鲁扎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曾经熟悉的城市突然变得很陌生。
因为他看见无论是东南西北哪个城墙上,好像都多了一些什么东西。
不过具体是什么东西,看不清楚。
论鲁扎决定再靠近一点。
他不知道,此时在望京门上,同样也有一个人在注视着他。
李道玄是和阎英达一同进的沙州城。
不过他并不在受宴请之列,于是道士直接去干活了。
他这次前来,除了运送装备以外,还需要替沙州城安装一些防守的重武器。
在甘泉水兵工坊的最后几个星期,李道玄在制作床弩。
他起先画了一张绞车弩的图纸,可技术总负责人郭定边对射程并不满意。
他建议直接上三张弓。
于是,三弓床弩便出现了。
李道玄和工匠们在将零件制作完毕后,在军工坊前的空地上先组装了一遍,试验了一下。
一发箭矢直接将河对岸断崖上的石头给崩了。
“这玩意儿够他们喝一壶了。”李道玄如是说。
确认没问题后,便将那床弩给拆了,连同之前制作的七八张,这次一起运进了沙州城里。
论鲁扎带着人过来探查时,李道玄刚好和士兵们正在调试。
这玩意儿一个人可搞不定。
张弩的时候,需要将弦用很粗的绳索绑在绞车上,然后二十个军士合力绞动绞车,方才能将弓张开,搭在机牙上。
不光是张弩的时候费力。
发射的时候同样不容易。
没有人能徒手扳动扳机。
需要一个有力气的人手持铁锤,用力砸在扳机上。
然后便可看见弩箭呼啸而出,给对面的人带去死亡。
“要不我们给客人们来一发?”
李道玄瞅着城外那群人,询问身边阎开山的意见。
“来一发就来一发呗。”阎开山表示自己没问题。
李道玄开始校准方向。
对面的人似乎对自己的新兵器并没有敬畏之心,还凑近了一些,来到了大约三百步左右的距离上。
旁边的弩手将“箭矢”安装好。
与其说这是一根箭矢,倒不如说一杆枪。
箭杆粗壮、箭羽为铁制,前端装有巨大的三棱刃铁镞。
“来!”
李道玄瞄好了。
阎开山手中的铁锤落下。
只听得一声巨响,三弓床弩弦上的能量瞬间释放了出来。
那支箭破空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城外的那一群人飞了过去。
论鲁扎还在观察城墙上到底装的是什么玩意儿,忽听得一道箭矢划破空气的尖锐声。
“一杆枪”从城上飞了过来。
论鲁扎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玩意儿,不过直觉告诉他,被这玩意儿射中会死,于是第一时间趴在了马背上。
不过那支箭并没有射中他,而是和他擦身而过。
中奖的是那个劝他攻打沙州城的部落监史。
此人直接被那支箭从马上叉了下来,活活钉在了地上。
论鲁扎惊出一身冷汗,二话不说,立马调转马头御马狂奔,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
如果再来个几发,自己今天就得交待在这儿。
“明天攻城!”
回到帐中的论鲁扎脸色相当难看。
仗还没打,先折了一员将领,还丢了面子。
这口气忍不下去。
可手下的那些十将使们却傻了眼。
这沙州城可是有护城河的啊。
吊桥一守,只有鸟飞得进去。
“用稻草和土填,让上部落还有其他几个部落先上!”
论鲁扎交待完之后,便重新开始看起案上的地图来。
第二天,巳时。
天空一改昨日的阴霾,放起了晴。
论鲁扎亲帅大军,临于沙州城下。
而对面,沙州城东门的城墙上,此时也是群英荟萃。
张议潮身披明光铠,双手放在城墙的墙垛上,眺望着城外。
而安景旻和阎英达分列张议潮两侧。
两边直接跳过了扯着嗓子互放狠话的环节。
主要是因为论鲁扎学乖了,直接站在三百步开外。
这距离,鬼才听得清。
一大队装备简陋的奴隶和部落平民走在了最前面。
他们中有人扛着稻草捆,有的扛着沙袋。
而那些吐蕃精锐们,则跟在他们后面。
这些人看上去,不像是战斗的,倒像是监军的。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阎开山不解地问自己的父亲。
“他们要填护城河。”
阎英达看向了张议潮。
张议潮点了点头。
“所有弓弩手准备!床弩准备!”阎英达抬起手,下达了命令。
弓手们弯弓搭箭,开始向进入射程中的吐蕃士兵们倾泻火力;
弩手们稍后便加入了火力覆盖的行列;
那几台床弩也上好了箭矢。
不过和昨天不同的是,这次弩臂上的七条矢道都上了箭,居中的矢道搁一枝巨箭,左右各放三枝略小的箭矢。
几台床弩齐射,如天女散花一般,劈头盖脸砸到护城河对岸。
护城河对岸,犹如人间炼狱。
中箭受伤、倒毙之人不计其数,更有甚者,两三人被同一支箭穿体而过,钉在地上。
“用尸体填!快!”督战的军官吼道,“不要浪费了!”
尸体被推进护城河中,红色的血液漂浮在河面上,和沙袋以及稻草混在了一起,眼见着越来越高。
“再给他们加加码。”
李道玄让士兵从箱子里搬出了另一款箭矢。
这些箭矢箭头的后面,装着火药包。
于是,不一会儿,连续不断的爆炸声,从河对岸传了过来。
有人衣服着了火,很快变成一个火人,大叫着落入水中。
哀嚎声不绝于耳。
填河的五百多个炮灰,终于扛不住压力,崩溃了。
后面督战的吐蕃士兵砍了几个打算逃跑的。
但平时的震慑此时似乎变得不管用了。
炮灰的人数正在变少,阵型正在变薄。
很快,那些吐蕃精锐重步也进入到了床弩的射程,开始享受铁与火的盛宴。
论鲁扎在后面看得直皱眉头。
他们到现在连城墙还没摸到,就已经死伤无算。
沙州城远比他现象的要难攻的多,而城中守军,也不是什么刚起义成功的泥腿子!
被逼无奈之下,论鲁扎只得鸣金收兵。
他总不能硬生生把自己的老本都给送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