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一个人对郭定边来说,并不难。
连窝在沙州子城的老乌龟尚守思都掉了脑袋,一个远在寿昌的部落使赞佑,自然也活不了多久。
更何况真正的部落领袖阎英达,已经铁了心打算反水呢。
于是,在三天后,部落使赞佑和他儿子赞东一前一后回沙州城准备参加上元燃灯节的路上被同一伙马匪劫了。
为首的,是一个独眼的老头,使一杆长枪,威风八面。
护送的吐蕃卫兵死伤惨重,只跑回来一两个。
金银财宝全部被劫,而赞佑本人也被掳走了。
消息传到沙州,论鲁扎震怒。
“沙州城附近怎么会有马匪?!”
观察使的桌子震颤了一下。
“扎扎前不久出了城,也杳无音信,怕是也凶多吉少。”索参军垂着手站在一边。
“那个蠢蛋死了最好,替我省点粮食。”
论鲁扎有些烦躁。
“刺客抓不到,官员被杀,就没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吗?”
“好消息,倒是有一个。”
索参军深谙先抑后扬的道理。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信函,递给论鲁扎。
“论恐热的回信来了。”
“信上说什么?快给我看看!”论鲁扎急忙接过信,开始阅览起来。
信上的意思,大致是论鲁扎你干得漂亮,升你为沙州节儿,过半年就是东道节度使;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论恐热的亲兄弟。
咱们兄弟两个齐心协力,东西夹击,把尚婢婢这个老家伙赶回草原上喂马去。
对于论恐热口中所说的升职内容,论鲁扎其实并不在意。
国师自己的头衔都是自封的。
尊重?谈不上的。
他尊重的是论恐热手下的数万精兵。
“瓜州那边有消息吗?”论鲁扎收起了信,问起了索参军。
“没有,尚绮心儿一点动静都没有。”
“再强壮的老虎,也有老的一天,更何况他还没了牙。”
论鲁扎轻蔑一笑。
吐蕃乱世,终于轮到他有资格分一杯羹了。
“做好准备,我们需要新增兵员,筹集粮草。”
“那几个刺客和马匪,我们还要处理吗?”索参军追问到。
“你去处理,处理不了回头再收拾他们,我现在没工夫理他们。”
索参军眉头一皱,但是也不好说什么,便退了出去。
......
“你们他妈的活腻歪了?敢绑我?你们他妈的是知道我爹是谁吗?”
赞东骂骂咧咧。
这帮马匪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在路上打劫自己。
谁给他们的勇气?
然后,赞东眼睛上的黑布便被扯了下来。
他的骂声便戛然而止。
因为赞东发现,自己的爹,正跪在他旁边。
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嘴里被塞了一块来历不明的破布。
一排打扮各异的人站在他面前,凶神恶煞地盯着他,只有正中间一个保持着微笑:
“叫啊,继续叫啊,你爹不是在你旁边吗?”
郭定边双手抱于胸前,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一脸愕然的赞东。
“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父子、父子,缺了谁都不行。”
失了平日里的依仗,赞东立马瘫软了下来,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他爹要是在外面,还会想办法救他;
可现在他爹跟他一起进来了,以眼前这帮人的手段,父子俩一个都跑不掉。
“好汉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刚才说话声音大了点,还请各位好汉不要放在心上。”
赞东的双手被牢牢绑在身后。
他毫不含糊,“咚”得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不过因为他的双脚也被绑着,所以站是站不起来了。
只能下巴贴着地,像蛆一样朝着郭定边的方向蠕动。
郭定边从达昂手里接过刀,走到了赞东的面前,蹲了下来。
赞东的“蠕动”停止了。
他目光惊恐地看着郭定边手里的刀。
“小伙儿挺懂事儿,说话挺好听的。”
郭定边用刀面拍了拍他的脸。
“如果我放你出去,能不能保证不透露我们的信息?”
赞东一听郭定边有松口的迹象,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我保证半个字都不会透露出去,只说从马上摔了下来,什么也不记得了。”
“嗯,不错。”
郭定边看上去很满意。
“我问你一个问题。”
“如果你爹和你中只能活一个,你觉得我们放谁比较合适?”
赞东抬起头。
眼前的这排人,似乎都在很期待自己的答案。
“放我!放我!我还年轻!我爹半截身子已经埋土里了,我还能活很长时间。”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哈哈哈!”
“艹!”
眼前的几个人里,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郭定边哈哈大笑起来,而土谷浑人达昂则懊恼地捂着脸。
赞东一脸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给钱!”蹲在地上的郭定边回头向达昂伸出了手。
达昂从衣服里掏出两颗银豆子,走上前来,递给郭定边,然后在转身离开之前狠狠地给了赞东一个大逼斗。
赞东被打得晕头转向。
郭定边站起了身,走到一旁赞佑的身边。
后者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眼中满是怒火。
郭定边抽掉了塞在他嘴里的布。
“我艹你妈!”
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在废弃洞窟中回响,连郭定边都被吓了一跳。
“你骂我也没用啊!你成天除了骂我还会干嘛”
赞东拧着脖子看着自己爹。
“也有可能他没在骂你,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郭定边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真的白养了你这么大!你个畜生!”
“我是小畜生,你也是老畜生,当初爷爷不就是因为你告密死在牢房里的?”
“你懂个屁!我那叫‘大义灭亲’,要不然我们全家都得死!”
......
郭定边打断了两人“父慈子孝”的“揭短”大会。
他提着刀走到赞佑的面前:
“一个姓阎的悉董萨汉族铁匠,你还记得吗?”
赞佑斜着眼睛看着郭定边:
“姓阎的铁匠多了去,我哪知道是哪个?”
“铸甲的。”
“哦~有这么个人。”赞佑翻着白眼。
“你杀了他?”
“嗯,是我杀了他,我不但......”
赞佑的话还没说完,人头便滚落在了地上。
“那就够了。”
郭定边收起刀,然后按照惯例拿着一块布将脑袋包了起来。
按照老规矩,脑袋归他,身体归黄土或者野狗。
“我,我可以走了吗?”
一刻也没有为父亲哀悼,赞东的求生欲望很强。
郭定边替他松了绳子:
“对,可以走了。”
赞东脸上谄媚至极,嘴上感恩戴德,脚步没有停,心里在骂街。
“哪天你们这帮马匪落到我手里,我让你们生不如死!“他如是想。
然而,正当赞东快要到达洞窟出口的时候。
他的脑袋,也掉了下来。
这一回是一对刀。
达昂的从尸体后面走了出来。
他冲着尸体啐了一口:
“他妈的,你害我输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