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在顺手捎走了一个精致的小香炉和一面镶着宝石的铜镜之后,扎扎心满意足地带人回到了前殿。
寺户那边,基本上也没搜到什么东西,倒是有个铁匠铺,不过都是一些普通的锄头,铲子什么的,并非是管制品。
问了那些木讷的寺户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也是瑟瑟发抖,一问三不知。
“住持,叨扰了!”索参军转过身,对着悟真拱了拱手。
他没指望悟真给他好脸色,也不太在乎他的看法。
尚守思死了,尚绮心儿就算是丢了沙州,变成了没有水的鱼,被论恐热收拾是迟早的事情。
到时候,别说如来佛面上的金箔,怕是整个龙兴寺都要被充作公用。
“参军,这龙兴寺里,也没有找到刺客啊。”
在回去的路上,扎扎凑到了索参军的身边,
“您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索参军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扭过头看着扎扎:
“不是‘我们’该怎么办,是‘你’该怎么办。”
“要向观察使交差的是你,不是我。”
说罢,他便自顾自地扬长而去,留下扎扎在风中凌乱。
“将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属下的人问了他刚才问的同样问题。
扎扎刚准备扭头骂过去。
然而一个想法突然从他的脑袋中划过:
“我们是不是已经把城里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刺客,对不对?这说明一个什么问题?”
属下摇头。
“这说明刺客根本就不在城里了呀!”
属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般恍然大悟。
“对呀!刺客不在城里了呀!”
“还是将头英明!”
“不愧是沙州第一智将!”
......
扎扎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所折服,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既然不在城里,那我们就去城外找!走!回头商量下!”
......
某种程度上讲,扎扎的判断也没有错。
郭定边一行人,确实没打算待在城内。
他们在城门口,排着队,等待出城。
“郭兄,你别老是捋你那胡子,我早上粘的时候仓促,劲儿使大了会掉。”
李道玄将头伸了过来,贴着郭定边耳边说道。
郭定边将手从自己的大胡子上拿开。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人。
李道玄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脸上胡子拉碴,满是皱纹;十三娘原本就习惯男装,被道士设计成了一个年轻的工匠,不过用锅灰“粉饰”了一些。
今天一大早,一个名叫安承庆的年轻人带着一车东西进了龙兴寺,被悟心带着去见了郭定边。
里面都是李道玄需要的易容物品,以及伪造的告身和其他身份相关物件。
道士又有了创作的机会。
“刚才那些士兵,好像是往龙兴寺的方向去了。”郭定边悄悄地对他身前的悟心和尚说道。
“无妨,我住持师弟在,应该出不了事儿。”悟心闭着眼睛,“他做事向来稳妥。”
“出什么事儿?”郭定边敏锐地捕捉到了话里的信息,“我们三个人不是已经出来了吗?”
“晚点见了师傅的面,他如果愿意说的话,自然会对你说。”悟心打起了哑谜。
队伍很快陷入了安静,包括那头拉着车的驴。
由于节儿被刺杀的原因,城门口增加了不少士兵,检查也格外严苛。
理论上是只准进,不准出,任凭你往来的商人怨声载道,牢骚连天。
墙上张贴着郭定边三人的通缉画像。
这是衙门里的画师连夜根据那晚当事人的描述画出来的。
“郭兄,你说,为什么他们把十三娘画那么漂亮,把你画那么俊朗,却把我画得......额,这么.....”
李道玄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那幅画像,有点半人半妖,跟年画似的。
“这人原来是画壁画的吧?”他小声嘀咕道。
“那天你露面了吗?”郭定边扫了一眼那幅画像。
“露面了啊!一个军官带我进来的呢。”
“那个军官被我宰了。”
“那我还画个屁的妆!”
“那要不要你换回道士装扮试试?”
哗啦!
如果不是前面的那辆驴车被守门的吐蕃军官一脚踢翻,两个人可能还要继续拌嘴下去。
“老爷,你行行好,我两天没回去了,家里的老小都在等我换的粮食。”一个牧民打扮的人一边拼命拉着受惊的驴,一面在军官面前苦苦哀求。
“滚,说不让出,就不让出,一天两天的,饿不死!”
“我出来已经七天了,回去还要七天,家里真的揭不开锅了。”
“嘿嘿,没粮食吃,吃肉不就行了。你们家里不是有的是牛羊?”另一个吐蕃士兵看着被踢得侧翻在地的车,幸灾乐祸。
“哪有牛羊十只里面有九只要上供给贵族老爷,今年还遭了病,哪还有剩下总不能把留下配种和生崽的给吃了吧。”牧民哭丧个脸。
“我不管,说不让出,就不让出。快点滚回去!”军官有些不耐烦,吼道。
牧民见没办法,只得走回自己的驴车边,开始艰难地将掉落在地上的粮食往车上背。
袋子很大,看起来很重。
牧民费尽力气站了起来。
他突然觉得背后有些不稳,眼见着就要摔倒。
然而,一双强有力的手托住了袋子。
那双手接过袋子,稳稳地放在了车上。
手的主人长了一脸的大胡子,看起来相当粗犷。
“你们是做什么的?”军官上下打量了下郭定边一行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悟心那光秃秃的脑袋上。
安承庆走到了众人身前。
他从腰间解下一块铜制的告身,递到了军官的手里:
“在下安承庆,在家排行第三。”
军官接过告身后,翻来覆去检查了下真伪,在确认是真的之后,脸上的神色变得和善了许多。
安家是沙州城内粟特人的第一大姓。
而安承庆的爹,安景旻是安家的族长,自然也是沙州粟特人的领袖。
此人任职沙州副都督,与张议潮常年交好,吐蕃这些人,也会多少给他点面子。
“家父在城东四十里外的鸣沙山上又开了一处洞窟,命我带着工匠画工前去修筑。”
安承庆侧过身子,露出身后的悟心。
“我们还请了龙兴寺的悟心大师前去诵经。”
“阿弥陀佛。”悟心道了一声佛号。
“这,怕是有些为难啊。”军官一脸非常纠结的样子,“你想必知道,上头下了命令,这沙州城,只准进,不准出。”
“这洞窟原本是打算下个月家族大祭的时候用,工期紧急,还望行个方便。”安承庆还想努力下。
“不行,不行,若是放跑了刺客,我们怕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军官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安承庆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郭定边阻止了。
他走到军官的面前,手伸进自己的袍子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多了一个小银块。
“可否借一步说话。”郭定边低声说道。
军官瞥见了他手里的小银块,便跟着他来到了一边。
郭定边将小银块悄悄塞进军官的手里,然后手顺便搭在了军官的肩上:
“您看我们像刺客么?”
军官看了看眼前的大胡子,又看了看墙上张贴的通缉令,摇了摇头。
“安家的这个洞窟我带着我的徒弟们在做,他们给的不少,不过工期很紧,还希望您通融通融。”
“这点东西只是意思意思,等我回来了,必有重谢。”
军官摩挲了两下手里的银块,回了几次头,最终还是决定将它塞进了衣服里。
“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