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铭在心里揣摩了一下安娜的话。
倒是也合理。
林铭自己,其实早就变成某种始元素的变体了。
他和蜘蛛虽然不完全相同,但也算是有某种脱不开的关系。
可话虽如此,“牺牲自己保全全人类”这种事情,并不在林铭的考虑范围内。
等等……
林铭好像发现了一个盲点。
“按你的说法,第四位的备份是始元素联结体。”
“没错。”
“那,我呢?”
林铭用手指了指自己。
既然蜘蛛备份是始元素,林铭自己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始元素,那是不是就说明,其实他自己,也是第四位的备份之一?
安娜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具体结构,但是我觉得你想的没错,在第四位眼中,你应该也算备份之一,而且,以我的思路来猜测的话,你可能是最有价值的那个备份。”
情报,大致只有这么多了。
留在林铭面前的,是悖论。
拯救世界,就得同归于尽。
不仅仅是他自己和第四位同归于尽,有可能是整个世界一起同归于尽。
与其说是林铭现在举步维艰,不如说是第四位其实一开始就想好,要用世界作为“人质”,来要挟林铭。
林铭的目光看向了远处,阿七正像一只贴地飞行的燕子一样,在地面穿梭,林铭只能捕捉到她身形的残影。
林铭看着阿七,忽然想起了他刚和阿七刚见面的时候,草原,老者,魂幡,会尥蹶子的牛。
还有……阿恩丝。
回想起那一段记忆,就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阿恩丝,以及那个预言。
林铭虽然从没把那个预言当什么命定之事,但是在现在,却忽然给林铭打开了一个思路。
在阿恩丝的预言里,他自己倒是没有遭遇什么不测,只是世界看起来完球了。
“啊,说起来,好像有个办法。”
安娜像是忽然来了灵感,指着第四位说到:
“我刚才说,始元素是找到了安定频率才变稳定的对吧。”
“是啊。”
“但是,安定频率不止有一个。”
“你的意思是,我如果能找到和蜘蛛不一样的安定频率,就能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破坏掉所有蜘蛛备份?”
“是这样没错,而且这种事情大概也只有你能做得到。”
“但是,始元素不是花费了极长的时间才偶然找到了安定频率么?”
“你以为在你面前的是谁?我可是理论元素学的天才,哪怕在正理学派里,我也是宗学延续的最佳候选人。”
说到这里,安娜颇为自满的挺了挺胸,但是没过几秒,就因为太累,背又坨了回去。
“听着,蘑菇仔,所谓理论元素学,是一门近乎虚幻的学问,我们的一切理论,几乎都来自于规则之下的推断,对于始元素更是如此,我们对始元素的推断,基本都来来自于其他元素特性的逆推,我听说你的眼睛能看到具体的元素,那应该就更好办了……”
安娜说着,用手指在地面上画了一个三角形:
“雷与风之间的水,这就是人类所能推断出的,始元素的另一个安定频率。”
林铭头都大了。
雷与风之间的水。
这种描述真的是既具体又抽象。
就在林铭还要追问的时候,阿七忽然带着一阵风停在了林铭身前。
“我说,你得帮忙,不然打不赢。”
安娜听到阿七这话,对林铭点了点头。
“去吧,我能说的,基本都告诉你了,不用太在意我,我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就好。”
安娜说完这句话,就慢慢的低下了头,闭上了眼睛,只剩下她身上的维生装置还在滴答滴答的响动。
虽然安娜这么说,但林铭还是留下了几个防御法印,然后转头加入了战场。
在原地留下的,只有安娜,和祁。
祁原本想跟上林铭,但她刚要潜入空间,安娜低着头闭着眼,仿佛梦呓一般,问了祁一句话:
“你,到底在计划着什么?观察者?”
祁听到了这句问话,整个人愣了一下,然后扭回头,用两个黑洞洞的眼睛盯着安娜:
“我才是想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人类的造物罢了,和不用马的马车,不用火的灯一个道理,只是更方便的……工具,只不过我已经坏掉很久了。”
“那你又为何质问我?”
“并非质问,我只是……我们只是在好奇,作为观察者的你,到底要观察到哪一刻?而且,你虽然一直相信林铭,但是在了解了所有情报之后,你觉得他还做得到么?”
祁沉吟片刻,黑洞洞的眼睛缓缓地闭上,又缓缓地睁开,仿佛刷新了一次自己的思绪。
“不,他做不到。”
安娜似乎猜到了祁的回答:
“也是呢,仿佛是个全方位的死局。”
“只有他自己,是做不到的,但是我会做我该做的事。”
安娜不说话了。
两个人相对沉默了片刻,祁默默地跨入了自己的空间,安娜的头依旧低垂着,和林铭离开时的姿势一模一样,就好像刚才的对话并非由她口述,而是被其他什么东西上身了一样。
而祁就像被安娜的话点醒了一样,也决定开始自己的任务了。
她在空间内部来到林铭的身旁,略微犹豫了一下,说出了一句让林铭眉头一皱的话:
“林铭,你要把自己当成蜘蛛,才有可能赢。”
“当成蜘蛛?”
“是的,你需要的,其实并不是分解,也不是元素转化,而是几乎独属于蜘蛛的能力……吞噬。”
(在主线里应该不会解释安娜身上的事情,所以在这里稍微提及一下:
安娜,现存的最后一个先者意识凭依体。
正理学派因为对学识的极端崇拜,他们之中的极端分子,会让学派中的顶尖学者将自己近乎全部的记忆都转化成文字信息留存。然后在这个学者死亡后,将他们留下的信息,用洗脑,意识操控,灵魂影响等等方式,暴力灌输进一个“容器”之中,当容器接受了所有的记忆,并且“运转”正常时,凭依体就诞生了。
这种方式因为和正理学派的原初理念相悖,所以并不被正理学派的真正传承人所认可,他们觉得这不过是在制造活体的神偶,可后来当所有人都发现,凭依体的学术研究能力真的远超常人时,正理学派发动了一场旷日持久的辩论,最后的辩论结果是,现有的凭依体,不予销毁,但严禁继续制造凭依体。
可现实情况是,凭依体并没有被继续制造,但顶尖学者的记忆信息留存这件事,却一直在大张旗鼓的进行,而且流程日趋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