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愣在原地,王镇立刻加快脚步,拉着那个小宫女往前走,后者被他一把扯住胳膊,顿时心慌意乱起来,抬头看向王镇的脸。
“快说,殿下在哪?”
王镇喝问道。
......
“不准过来,再过来本宫就喝了!”
安乐公主手里抓着一只酒壶,门外聚集着四五名宫女,面面相觑,脸上满是恐惧,房间里的地板上还躺着一只死猫。
天知道安乐公主是怎么拿到一整壶鸩酒的,但地上那死猫倒是能真切证明她手里的那壶酒能毒死人。
宫中那些腌臜事谁不知道,若是那些贵人里面有想要让安乐公主死的,那倒也容易,但她们这些宫人可都要跟着倒霉咯。
“本宫要见相王,本宫要见姑姑!”
安乐公主秀美的脸上满是泪痕,头发乱糟糟地披散在肩头,看上去有几分疯疯癫癫。
“母后,陛下......裹儿被人欺负了,你们怎么不来护着我......”
“让开。”
王镇松开那名小宫女的手臂,又伸手扒拉开还傻乎乎堵在门口的那几个宫女,出现在安乐公主面前。
她定定看了王镇一眼,忽然没了声音,浑身颤抖起来。
昨夜,就是这个男人,对方腰间挂着她丈夫的头颅,满身是血,还拔刀要杀她......
这事几乎都成了她的梦魇,安乐公主白日的时候也睡过一会儿觉,但每次都是王镇的身影如妖魔般忽然出现,把她从梦中吓醒。
这个男人,又来了。
“都散开。”王镇吩咐道。
“可是......”
“滚。”
几名宫女当即站得远远的,王镇来到门口,安乐公主吓的当即发出一声尖叫,哭喊道:“你不许过来!”
她哽咽一声,把装满毒酒的酒壶对着王镇,摆出一副后者若是敢冲上来她就敢泼过去的架势。
“放下那玩意。”
“你滚开!”
王镇在安乐公主的注视下缓慢后退一步,然后指着安乐公主脚边喊道:“耗子!”
她当即吓的再度发出一声尖叫,王镇三步并做两步冲过去,他估计自己可能没法立刻抢到她手里的毒酒,所以他在情急之下,采用了最快捷的办法。
这也是没有办法。
啪!
安乐公主脸上挨了一耳光,头晕目眩下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床上,手里的酒壶随即脱落,啪的一声砸碎在地上,淡黄色的酒水顿时流淌开来,王镇鼻子动了动,似乎也没闻到什么怪味。
“你敢打本宫!”
安乐公主身上穿着的衣服本就单薄,这时候动作稍微激烈一点,内衬直接滑落下去,她跌坐在床上,随即就跳起来,张牙舞爪地要冲向王镇。
但很快,她的动作就停住了,因为王镇不知何时已经抽出佩刀,刀尖擦过她的脸颊,轻轻撩起她的一缕发丝,他眼神在安乐公主露出的肩头处停顿片刻,重新定格在她脸上。
四目相对,王镇眼神漠然。
“若非昨夜刘县尉来的及时,下官那时候腰间应该能再多出一颗头颅。”
王镇用刀尖轻轻蹭了蹭对方白嫩的脸蛋,眼神示意,安乐公主浑身颤抖,不由自主地重新坐回床上。
“臣,不敢冒犯殿下。”
被刀架着不敢乱动的安乐公主:“......”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单衣滑落,已经露出半截雪白肩膀,双手垂落,无力地抓着床上的被子。
“好好说话,臣就收刀,好不好?”
她咽了口口水,只得点点头。
王镇当即收刀,自顾自搬来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她对面。
“妖后在朝时......”
安乐公主马上就叫道:“那是本宫的母后!”
“殿下,想知道生命的意义吗,想要真正的活着吗?”
“啊?”她眼神顿时茫然起来,不知道王镇在说什么。
“殿下,人生在世,无非是吃喝玩乐,但像殿下这样的人,一定有更高雅的追求。臣私底下听说过殿下以往的日子,那可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王镇感慨道:“钱多的用不完,身边随时随地都挤满了奉承殿下的王侯贵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住的地方都是宫阁楼台,几时住过掖庭宫这样的脏臭地方?”
安乐公主眼神顿时流露出一丝惘然,显然,她也很怀念这样的日子。
这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女人,九成九根本不能忍受任何困难,她从父亲登基那一日开始就始终过的顺心如意,哪怕是在父亲落难被贬时也有父母的疼爱,何时经历过眼下这种住掖庭宫的日子?
“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的声音低落下去,她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倒是还能有一副公主的架子,但看到王镇时,她就像是一头可怜的小兽,只敢在他的注视下拼命蜷缩起身体。
“殿下,相王仁善,只要殿下诸事配合,最差也就是在宫中带发修行,锦衣玉食的日子倒是还能有。”
王镇摩挲着腰间的刀柄,笑道:“当然,凡事都应该往好了想,殿下最多过几天苦日子,熬一熬,日后再配个好驸马,仍旧是我大唐天下第一美貌的公主殿下。
只要......殿下配合我,什么都好说。”
“你......”
“今夜时间不多,臣就直说了,殿下以前最喜任用私人,各处官衙都有殿下强行安插进去的人手,现在,臣希望殿下能有一份名单,或者是相关的簿册,能证明那些人是卖官鬻爵弄来的官职。”
王镇不等她回答,就竖起两根指头,比出一個“耶”。
“第一,若是能有其他任何人的罪证,臣胃口大,全都要,只要多一项,臣就确保能让殿下的日子比现在好过。
第二,名单和簿册的位置现在就要告诉我。”
“本宫能得到什么?”
安乐公主虽然害怕王镇,但还是小声问道,王镇平静地看着她,左手当即握住刀柄。
“不...不要了!”
她吓得又蜷缩起来。
“殿下,咱们得脚踏实地的说话,你先说吧,臣看着给就是了。”
“......这些官职簿册都在吏部和三省府库里,你管我要什么?”
“这些人都向殿下行贿买官了是不是?”
安乐公主本来还想抵赖,但脑子里想想王镇的话,再看着他的脸,心里蓦地一软。
“是......”
“告诉我。”
“买官的钱财记录在三本簿册上,约莫有许多人,有些人连也不知道怎么就挂着本宫的名头入官了......本宫记得在长宁、定安府上都藏着类似的簿册,还有本宫丈夫......不,武延秀的私宅里也有一些东西,应该都是你要的。
但是,本宫也不知道那些东西具体在哪儿。”
“好说,只要殿下交代了,臣即可去侦办。”
王镇站起身,安乐公主坐在床上当即又浑身颤抖起来,死死盯着王镇。
“你......”
“殿下在这儿住的很不舒服吧?”
王镇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道:“您把事情都交待了,那臣总得给点回报是不是?”
“来人,伺候殿下回公主殿安寝。”
门外,原本站远远的女官当即叫道:“殿下有令,绝不可让......”
“哪个殿下?”
王镇从腰间拿出一个“钥匙扣”,上面挂着三个鱼袋。
一个是他自个果毅都尉的鱼袋,另一个是太平公主赐予的鱼袋,最后那个,则是临淄王李隆基交给他的鱼袋。
王镇拎着“钥匙扣”在女官面前晃了晃,再度问道:“谁的?”
女官:“......”
“是...太平殿下......”
“太平殿下的信物在此,明日就算有什么差错,本官亲自去跟殿下解释。”
女官嗫嚅一下嘴角,虽说她在这儿也是有意照顾着安乐公主,但这时候还是考虑到自身的安危,又问道:“万一殿下夜间走了......”
“她走不掉。”
王镇伸手指了指外面跟他一路来到这儿的三十名万骑禁军,道:“今夜,本官亲自带人值守公主殿,还请这位嬷嬷,替殿下和咱们准备好些的吃食,莫要怠慢了殿下。”
“是,知道了......”
女官见到这人拿出了太平公主的牌子,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心里对这英武青年越发忌惮,赶紧去吩咐那些宫女搀扶安乐公主。
“别过来,别碰我!”
安乐公主蜷缩在床上,不时伸手推拒着那些宫女,她自然是想要重新回到以往那种奢侈生活里的,但此刻,这间“冷宫”却像是她的庇护所一般。
女官站在一旁,正准备伸手强行去拽的时候,王镇再度走入房间,喝止了她,随即,他走到床榻边,迎着安乐公主的目光,轻声道:“殿下,臣送您回去。”
“回去后,就能好好睡觉了。”
王镇长相本就英武,来的时候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色衣裳,此刻居然言语温和,形象与昨夜那个见人就杀的疯狂武夫截然不同。
她心里还是恨他的,但这时候,在她眼里,他却又和旁边那些呆头呆脑的宫女形成两个鲜明对比。
安乐公主盯着他看了片刻,缓缓伸出修长白皙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