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经理突然悲伤,庆生一筹莫展。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好干坐着,陪着他悲伤。
黄经理哭够了,收起泪珠,去洗手间洗了脸,回来时,精神焕然一新。刚才的事,好像梦境,从未在现实生活中真实发生。
庆生掐了掐胳脯,不算太痛,但有感觉。毕竟喝了许多酒。有些痛感,是感觉不到的。
黄经理结了账,庆生跟在后头,出了饭店,一起回柏州。
黄经理的车,停在公司。饭店离厂里,不过几分钟步程。
不过,工作上的事,张罗完了,没必要一直待单位里。黄经理喝了酒,无法驾驶。在路上,就叫了代驾。
庆生陪着黄经理,等来代驾,又目送他上车离开,这才抬腿去宿舍。到了宿舍楼下,又觉得无趣,不如去茅洲河转转。
出得门来,信步而行,到了河边,不免想起了郑蝶、苏玉琴,她们离茅洲河近在咫尺,但自从她们来松岗工作,庆生却未和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在河边散过步。
尤其苏玉琴,来了松岗,屈身于一家饭馆,在后厨当帮工,工作劳苦,薪水又不高,但她人倒积极,乐观向上。
只不过,她来的不是时候,内务部紧盯着廖总,庆生自然受到影响。突然,庆生脑海里冒出黄经理的身影来,他在内务部,虽只是经理级别,但多少人忌惮他。
或许,合适的时候,真可以问问他。他不是讲过,视庆生为兄弟的话么。还说有什么事,可以请他帮忙。
当然,此刻显然不合适,他刚放声大哭,或许真的只是情绪的释放,不关别的具体事务,但心中到底有压力。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每个人也都有每个人的乐。不管如何,庆生想到了一个办法,眉头舒展了些。
到了河边香樟树下,不出预料,树下的椅子上,早就坐了一对情侣。庆生离香樟树越近,便越发看那两人似曾相识。
再仔细一看,不就是吴松与虎妞么?
早些时候,庆生就感觉到,吴松与虎妞,关系不一般。从他俩在香樟树下,相依相偎的行为来看,他们的恋情,又进了一步,到了公开的地步。
可是,吴松亦是有家室的男子。他何以如此坦然自若地接受虎妞的情爱呢?此类事情虽属员工私人事务,但毕竟有道德问题。
尤其在内务部,小老板正在调查廖总与董事长的私情,绝不会允许底下的员工,也犯此错误的。
如此一想,庆生便悄然靠近,看看能不能捕捉到更多信息。随着脚步越近,越能感觉到,这位情侣的激情热烈。
近了,更近了。近到庆生能听到男女的声息。
情人间的私语,总是私密的,要悄悄进行。可他俩胆子实在太大了些。好像越到公众场所,越有一种特别的情调,能激发他俩的兴致。
不说别的,光是他俩的勇气,倒令庆生叹为观目。庆生再一听,又觉得不对。不对,不是因为他俩的话语有太多儿童不宜的内容,而是他俩的声音,与吴松及虎妞的声音不相似。
虎妞且不说了吧,接触不算多。可吴松曾是室友,两个曾有过一段和谐共处的时光,虽算不得挚友,普通朋友是称得上的。
因故,庆生对他的声音,可谓相当熟悉。眼前的男女,坐在香樟树下,甜蜜相拥,卿卿我我。
情到深处时,话音或许会有些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总不可能变成别的人。然而,眼前的人,声音与吴松虎妞出入太大。
这时,女子从男子怀中挣扎出来,弯腰侧身,捡拾一个什么东西。这时,庆生清晰地捕捉到了男子的面容。
他不是吴松,而是庆生从未见的陌生人。庆生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继续往前,经过他俩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一番,坐在椅子上,快活得意的女子,自然不是虎妞,也是陌生面孔。
庆生自顾自笑了起来,又独自游荡了一番,感觉无趣,便开始返回柏州。
离公司还有五百米距离时,对面有对情侣迎面而来。庆生隐隐觉得,是相熟的工友。但经历了香樟树下的乌龙,他不敢再作其他想象。
待走到近处,才发现竟然是强马。在他身边,作小鸟依人状的女子,庆生并不相识。看来,这家伙又新换了女朋友。
强马名如其人,几乎天天入洞房。最最关键的是,那位穿红妆戴头巾的新娘,总在不停地变幻,变化着年龄、身份,变化着个子、容颜。
当然,像强马这样的厉害角色,毕竟是少数。至少在柏州,庆生所知悉的工友中,大多都是始终如一的。有了一个恋人,总会好好珍惜。
其中不乏年轻的男子,所找寻的恋人,比他大好几岁。非但如此,她们或许还有着别样的身份,是别人的妻子、别人的媳妇、别人的妈妈。
只不过,到了柏州,离家千里,与夫君子女辞别,有了自由的空间,被柏州的工友有缘相遇,见缝插针地,谈一次恋爱,让自己的人生,多一抹春色的绿意。
强马走到近处时,不但和庆生打了招呼,还特意停下来,向庆生作介绍。
言语之间,十分得意。庆生想,不就是一段露水情缘么,怎么还要如此大张旗鼓地介绍?
强马如此郑重其事,在庆生眼里,很明显有些挑衅的意味了。
他假装奉承,夸强马能干,夸女子娇美可人,但心里面,已然升腾起一股怒火。只是,这股火无处发泄。
待强马携女友走远,庆生还在回头,望了下他俩的背影,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脏话。
没走两步,对果儿的思念,便排山倒海而来。
庆生给果儿发了信息,表达思念之情。
然而,直至他回到宿舍,一直没等来回音。
庆生手也不洗,凉也不想冲,躺在床上,心里五味杂陈。
自上一回相见,他便隐隐感觉到,果儿与之前的她,已经有了些微变化。至于到底哪里变了,当时,他没有深刻体会。
现在细想,越觉得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了。这种远,不是地理位置的远,而是心理距离的远。
而这,才更可怕。
恰好在如此悲伤的情境中,迷迷糊糊中,不知过了多久,苏玉琴打来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