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南方艳阳高照,即便是阴天,也是闷热的。
官道上,长长的队伍摆展开来,官兵无不是手中拿一汗帕,擦拭脸颊的汗水,不敢过多停留。连续赶路一月,他们刚刚经过赈济的第一个州府,梁州。在这里停留七日,由官兵将朝廷派发的粮食分到每个地方县,再经由地方官进行赈济。
如今,他们要前往隔壁州府,徐州。
一半粮食已经先行送出,剩余一部分需要钦差监督,防止地方官扣留。
他们如今所走的官道经常有土匪出没,他们大多是一些无法养家糊口的百姓或者州府自卫兵,天灾面前无法抵御,只能上山落草为寇,专门打劫路过的商队和镖师。
不远处的空气在视线中逐渐变得有些扭曲,温向沂汗如雨下,眼前似乎有白点闪过,他将视线投向一旁的青年,对方一身青色衣衫,额发湿润,专注盯着四周,白皙俊美的面庞晒得通红。
凌肆一下子捕捉到他的视线,等他望过去的时候温向沂又飞速移开了,拿后脑勺对着他。
凌肆扯了一下缰绳,和蓝袍官员靠近一些,“温公子可有不舒服?”
“尚未。”
温向沂自幼体弱,请了名医调理许久才让他能像平常人一样生活,温母考虑到他没日没夜赶路,舟车劳顿,怕他出事情,特意准备了一驾马车,跟在队伍后面。
温向沂哪里愿意,怕别人认为他搞特殊,何况赈灾也不是去享受的,百姓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在马车内不受烈日酷暑,白净精神,怎么看都不像个好官。
凌肆可没有这样的讲究,他的名声本来就不算好,直接备了一辆马车,行驶途中不舒服的人都可以进去休息一下。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看向一旁的青年,许是体质特殊,对方并没有出多少汗,看上去清爽又干净,望向他的眸子带上关切。
莫名有些心虚,温向沂摸了摸鼻子,摸到一手汗。
旁边伸过一只手递来帕子,说是冰肌玉骨都不为过。温向沂接过,两人手指不小心相触,果然是凉的。
凌肆看他唇色苍白,一脸虚弱的样子,劝他:“还是不要强撑。”
话刚说完,方才还在擦汗的人身子一歪,朝他这边倒过来,马儿嘶鸣一声,有些躁动,凌肆接过温向沂手上的缰绳,将马控制住。
这样肯定不能再继续往前走了,凌肆环顾四周,发现众人一脸苦色,大声道:“原地整顿休息。”
人群开始躁动,他们带着东西走向一旁坡上,喝水的喝水,吃干粮的吃干粮,混乱中带着有序。
凌肆扶住半昏迷的温向沂,叫来队里的医师。
怀中人面颊滚烫,不住往他脖颈埋,肌肤相触,凌肆被烫了一下,一只手捂住他的脸,催动内力帮他降温。
医师垂眸,杂草上,青色和蓝色衣袍交织,温大人犹如倦鸟归林一般依赖永川侯,谁人看了不说一句恩爱眷侣。但很多人都知道,几年前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逸事,在世人眼中,这两人的关系暧昧不明,肯定算不上好,何况永川侯现在已有婚配。
医师收回搭脉的手,语重心长:“温大人长时间暴露在炎热环境下,已有中暑的迹象。”
他叫来小童,从药箱里拿出白色瓷瓶,将药丸碾碎,水囊加水搅匀,递给凌肆。
“侯爷,这药丸是早已准备好的,早晚各服一次,像下官那般就行。”医师道:“这几日可不能再晒日头了。”
“我知道了。”凌肆道,“请张医师多看看队伍里的人有没有类似的情况出现。”
外部温度太高,水囊里的水有了些许温度,温向沂头埋在他肩颈,吸收其中的凉意。凌肆用冰凉的手心去贴他的脖颈,少年迷迷糊糊被冰醒了,眼睛睁开一条缝,有了一点意识,嘟囔道:“凌肆......”
“我在,喝了药再休息。”
“.......热。”不知温向沂有没有听懂凌肆的话,“你好凉。”
他将那碗黑乎乎的药凑近温向沂嘴边,慢慢引导他喝下去。少年意识不完全清醒,喂得速度快一点就跟不上他,呛得直咳嗽,苍白的面颊顿时变得绯红。
不知从何时起,凌肆能察觉到自己和这个世界一些人之间隐秘的牵绊,温向沂就是其中一员。对方时不时望向他的眼,刻意擦肩而过,偶然亲密的接触都在提醒他这人和那些男人共同的灵魂频段。
他们似乎是同一个人。
原本要依靠001才能判断的事,现在变得有些轻易,就像有人刻意让他发现这几人之间的共同之处。
凌肆收回思绪,让他坐直一点,拍拍他的背,这一咳,温向沂不清醒也得清醒了。
面前露出一只漂亮有劲的手腕,碗里面还晃荡着墨色的药汁,温向沂花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现在的处境,他坐在永川侯怀里!
温向沂想要立马起身,奈何身体硬件不够,一动就头晕,又重新坐了回去,身下传来一声闷哼。
毕竟是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温向沂又着急忙慌的,没了轻重,凌肆觉得腿都要被他坐断了。
凌肆对上温向沂惊慌失措的脸,眸子里还带了点羞耻,也不好责备他什么,“把药喝了。”
温向沂愣愣接过,头一胀一胀疼,他甚至能感觉到心脏砰砰的跳动声。
他在做什么!
见他喝完,凌肆接过他的碗,递给一旁的小童。
温向沂浑身热得不行,心头焦躁:“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故意的。”
温向沂急了:“不是。”
凌肆道:“你故意逞强,要是弄坏了身子,温御史不得把我参死。”
温向沂手中被塞了一个白瓷瓶,冰凉刺骨,下一瞬,一阵悬空感传来,他下意识抱住他的脖颈,再次呆住了。
隔着一层衣衫,手下的肌肤依旧是冰凉的,散发阵阵寒意,温向沂看向凌肆胸前的衣襟,上面出现几点深色,原本服帖的衣袍变得皱皱巴巴。
他意识到罪魁祸首是自己,恨不得钻进地里。
“你放我下来。”温向沂感觉周围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实际上,只有几个好奇的人看向这边,其余人都在休息,根本没空四处闲看。
“我松手你也站不稳,”凌肆看向他,“撩开帘子。”
“好好在里面休息,手中药一日两次每次一粒,兑水喝。”
看他都快冒烟了,凌肆觉得有些新奇,毕竟之前遇到了几个男人都挺脸皮厚的,至少说一些淫词浪语的时候毫无负担,第一次见到温向沂这种碰一下就要烧起来的人。
凌肆好心解释:“队伍里任何一个人晕倒我都会帮他。”
温向沂神情一僵,“你也会抱他?”
凌肆:“自然......”
温向沂话还没说完:“用内力帮他降温,让人埋在你怀里,随意挨蹭?”
“......自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