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船舱之内,尚建树已然备受摧残,甲士出手颇有分寸,既能让他品尝痛苦,又不至于断筋折骨,只是留下一些皮肉之伤,并无大碍。
尚建树本身体质坚韧,此刻趴伏在地上,喘息粗重。
“这便是刘氏一家所承受的苦难,孤也要让你尝尝滋味!”
朱高炽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稚气未脱的脸庞看上去人畜无害,谁也不会想到,下令施加酷刑的正是他。
“微臣罪无可恕,恳请殿下赐予微臣一死了之的机会吧!”
尚建树翻过身来,仰面朝天,额头上流淌下的血水遮住了他的视线,一生养尊处优的他何时经历过这样的屈辱与折磨……
“哼,尔命虽悬一线,此刻却仍不能赴黄泉,汝这些年居高位,究竟所作何等逆天之事,如实道来,且言你与高立雄之间有何瓜葛!”
朱高炽步步逼近,右足踏在其伤口之上,稍加力道,话语间满溢着冷冽之意。
“啊……卑职不敢,仅是收受了高立雄些许金银,助其谋得九品仙官之位罢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所为!”
尚建木口中痛吟声传出,忙不迭解释道。
“常熟县令刘氏一族惨遭灭门之事,你可曾插手其间?”
朱高炽追问不减。
“卑职只以为此事寻常,依法审理后便定了罪,未曾深思熟虑。况且刘氏之夫已然签下伏法书,即便案中有异,卑职亦无法探查根由啊!”
提及此事,尚建木心中不由得愤懑难平,料想高立雄必有所隐瞒,做了什么惊天之举!
“高立雄究竟是何许人也?又有何图谋?”
朱高炽眼神一沉,再次发问。显见苏州府尹此前并不知情刘氏一家被害一事,而高立雄显然是一位关键人物,因其正是那些密账的持有者。
“乃是卑职疏忽,高立雄乃苏州城内首富,其商业触角遍及整个苏州府。卑职一时糊涂,被其所握短处,无奈之下唯有与其合作。”
尚建木挣扎着挤出几分力气,倚墙而坐。
“此人予我之好处实在太多,待其踏入官场后,他又与其他官员迅速搭上线,而卑职并未察觉异常,故听之任之矣。”
“哼,听之任之!你可知高立雄凭借与苏州府官员的勾连,私吞税银,单此一年便已鲸吞百万灵石之巨。单凭这笔巨款,足以取你性命数百次有余。”
“经你姑息养奸,整个苏州府衙竟沦为一群败类聚敛之地,官商勾结,贪腐横行,早已腐朽不堪!”
朱高炽怒火中烧,然而为了维持皇家尊严,强抑住欲要动手惩治之心。
“速将此人押解至下,派刑部官员随行记录其所有罪证!”
他摇头叹息,转身回到座椅上。
“仇离!”
“微臣在此!”
“李景隆率锦衣卫先锋已潜入苏州城中,你前去接应,并传令于他们,暂勿轻举妄动,且务必将人活着带回,将其口中的实情尽数掏出,杀伐之际亦不迟!”
“殿下放心,微臣必全力以赴!”
仇离昂首,眼中闪烁着坚毅之火,久随朱高炽身边,他的观念已然悄然转变。
“这苏州府衙之内,皆是尸位素餐之辈,凡牵涉刘氏灭门惨案之人,一概逮捕归案,直接判定死刑!”
“至于那个尚建木,私受商人贿赂,待尘埃落定时,当街斩首示众!”
揉了揉刺痛的灵台穴,朱高炽胸中的愤怒几乎焚烧他的元神,晃荡这大明仙域,竟仍有如此腐朽之地,怪不得史册典籍中提及,末代大明王朝终因贪墨之弊衰败至极。
原本立志为黎民百姓开创未来的朝廷命官,如今却悄然堕落,沦为祸害民间的爪牙。
“定要彻底整饬苏州仙府衙门!此番返京,孤必要订立一套完善的贸易修炼秩序。府尹尚且如此腐败,其他官员又能干净到哪里去?一旦动手清理门户,绝不可有半分迟疑,一个也不能姑息。”
伴随着一道道法令颁布,船舱之内重归静谧,甲士侍卫恭敬站立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触怒了这位龙裔殿下。
数位由朱元璋遣派陪同的文官侍立一侧,心中却五味杂陈。
祖孙二人果真是同根同源,性情竟如出一辙。在他们眼中,朱高炽的形象依然停留在仁德宽容的评价之上。然而此刻,将那位皇家先辈的果决杀伐加诸于这名少年身上,不禁让人觉得有些突兀。
且皇孙殿下的手段与太宗陛下截然不同,太宗犹如洪钟大吕,宁滥勿缺;而皇孙殿下却更偏好隐匿暗处,深究事实真相后,再以雷霆万钧之势斩草除根,倒更像是一个极具耐心的狩猎者。
几位文官认真观察着鼻尖,默默思量着朱高炽登基之后该如何应对这一局面。
朱高炽倚靠在座椅之上,紧闭双目,试图平复内心的愤慨。在他看来,刘家一族便是整个大明仙界黎民百姓的真实写照,而苏州仙府衙门正是大明天下官僚阶层的一面镜子。对此若不采取妥善对策,将来必会成为隐患。
某一刹那,朱高炽品味到了身为仙帝的无尽无奈,也理解了何谓“天高仙帝远”的说法。世间奸佞之人众多,又会有多少无辜百姓因此遭受劫难?
身为朝廷之臣,却不行忠直之事,一味钻营权势财利,乃至对已露端倪或正在进行的罪恶行径熟视无睹。朱高炽无法想象,也许这些人的存在,正是仙帝治国之道的一部分吧。
“唉——”
深深叹息一声,朱高炽睁开眼睛,发现外头的海浪正渐渐趋于平静,船舱的摇晃幅度也随之减缓。既然已找到破局之策,下一步便可乘胜追击。
朱高炽收敛心绪,从容起身,带领随行甲士走出船舱,来到帆船腹腔内的那扇门前。
“随孤上岸,肃清奸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