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福王府。
夜深人静,体型魁梧的福王朱常洵却失去了往日的“雅兴”。身边没有妖媚的歌女侍奉,没有靡靡之音,只有一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老太监,恭敬地拿着一封信,向他禀报。
\"您是说,母妃要本王向京城那位乳臭未干的小皇帝低头,主动请罪?\"
不待老太监说完,朱常洵便粗暴地打断,满脸不可置信。
他的母妃在深宫中经历了何事,竟改变了性情,这哪还是当年独宠后宫二十多年的皇贵妃。
\"是的,王爷,王妃在信中恳请您立刻奏请谢罪,并且建议您不要吝惜府中的金银财宝,这样或许能有母子重逢之时。\"
察觉到朱常洵的怀疑,老太监一边说着,一边递给他那封字迹略显潦草的信件。
信件甫一入手,朱常洵仅凭一瞥便确认这是母妃亲笔,绝无虚假。
然而,素来高傲的母妃为何突然遣信,让他向京师那位年轻的天子低头认错,还要他\"慷慨解囊\"?
\"王爷,听说王妃近几年身体每况愈下……\"
见福王陷入沉思,老太监小心翼翼地插话,眼中透出一丝忧虑。
他刚入宫就被指派到郑贵妃身边服侍,多年来尽职尽责。因挂念儿子,他遵照郑贵妃的吩咐,陪同福王朱常洵来到洛阳。
算起来,他已经十多年没见过郑贵妃了。
\"母妃……\"
闻言,朱常洵肥硕的身躯微微颤抖,脸上掠过一丝回忆,不自觉地望向京城的方向。
他是万历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在洛阳城中说一不二,身边有佳人相伴,儿女承欢膝下,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而他的母妃,却只能深居简出,静静地等待着命运的终结。
\"王爷,微臣猜测,王妃的心意可能……\"
看着神情恍惚的福王朱常洵,老太监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犹豫地开口道。
\"快说!”
犹如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福王朱常洵脸上闪过狂喜,急切地追问老太监。
\"王爷还记得,微臣曾提过,那位代王朱鼎渭被贬为庶人后,天子允许他自由行动,他已经多次离开京城了。\"
\"微臣想,王妃会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契机?\"
自从得知\"庶人\"朱鼎渭得到了所有宗室藩王梦寐以求的\"自由\",朱常洵便对此事铭记于心。如今经老太监一提点,豁然开朗。
那代王府毕竟是从明朝初期延续至今的古老王府,又地处大同这样的战略要地,却出手如此吝啬,仅仅拿出三万亩土地也说得出口。
\"快,给京城那位年幼无知的天子上书,就说当前局势严峻,本王身为皇族,理应为国效力。\"
\"自愿献出三万亩……\"
\"不,五万亩土地。\"
此刻的福王朱常洵满怀壮志,他府中的财富虽不及传说中能点石成金的蜀王府,也比不上坐拥武昌府的楚王,但在土地拥有量上,他丝毫不逊于这两个老牌王府。
五万亩土地对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是的,陛下。\"
听见回应,老宦官准备转身退出,然而刚跨出殿门,他就像见了鬼似的,猛地后退几步,双腿无力,瘫倒在冰冷的地砖上。
\"嗯?\"
老宦官的动静自然引起了福王朱常洵的注意,他缓缓抬起眼,皱紧了眉头。
这老宦官看着他长大,做事向来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平日里最讲究规矩,尤其厌恶毛躁的宫女太监,今天怎么竟会“失足”?
正想开口询问,朱常洵的瞳孔骤然收缩,只见一位身穿红袍、面无胡须的老宦官在几个侍卫的簇拥下,缓步走进大殿。
仅仅一眼,福王朱常洵的身体剧烈颤抖,虽然不明这些人来历,但深夜闯宫且未惊动自己,显然来者不善。
仿佛洞察了福王的想法,领头的老宦官环视一圈殿内的摆设,平静地拱手说:\"奴才魏忠贤,参见福王殿下。\"
轰!
朱常洵感觉脑袋一炸,眼前一黑,差点从“榻”上摔下来。虽在洛阳封藩多年,但“九千岁”魏忠贤的大名如雷贯耳,即使身为皇族藩王,他也本能地颤抖起来。
\"魏公公,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压制内心的不安,朱常洵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微颤地问道。
\"福王殿下,奴才奉旨前来,特来询问殿下一事。\"
此言一出,朱常洵心中咯噔一下,细眼眯起,额头渗出冷汗,他在心里反复盘算,最近做了什么出格的事,竟引来了这位老宦官。
\"殿下不必紧张,皇上是让奴才来问问殿下,是否愿意迎太妃出宫。\"
朱常洵心乱如麻之际,耳边传来老宦官沙哑的声音,让他猛然一怔。
\"公公,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朱常洵小心翼翼地问,但眼中却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殿下只需回答,愿不愿意。\"
东厂督主似乎早已预料到朱常洵的反应,脸上没有丝毫惊讶,随意找个地方坐下,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本王当然愿意。\"
见老宦官并不像开玩笑,朱常洵挺直腰板,一脸急切地说。
\"天子仁慈孝顺,不忍太妃孤独终老于宫中,有意让福王将太妃接回洛阳安度晚年。\"
\"只是朝中那些大臣咄咄逼人,不肯妥协,提出了诸多苛刻条件。\"
听到这里,朱常洵更加激动,他的福王府“富甲天下”,多花些银两又有何妨。
\"白银百万两,土地一万五千公顷。\"
福王朱常洵的笑容在老太监的话语中瞬间凝固,条件的确苛刻无比。
\"太妃可返回洛阳安度晚年,殿下也能自由行动,王位不受削夺。\"
魏忠贤说完,未等朱常洵回应,便从容起身,引领着番子们消失在黑夜中,留下朱常洵和呆立的老太监,沉浸在震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