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早晨的东京没什么特殊的景色，和之前的周一到周五一样。
东云信拉着加世子走进文秀院的校门。
今天是神田演奏会进行的那一日。
因为是周日，校园里有些冷清。
天气很好，蓝白色的校旗迎风招展，东云信背对着还挂在东边的太阳，拉开了音乐教室的门。
刚进门就是一怔，明明离集合的时间还早，教室里已经有很多人在练习。
他几乎是来的最迟的。
东云信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8点没错。
上杉绫音也在。
看到加世子的时候她没说什么，也没有意外的神色。
更没有上来搭话。
看人差不多了，就把《can’tbuymelove》练习了几遍。
这首曲子吹奏部在一个月前就在练，现在吹的才算是有模有样。
这首曲子被上杉绫音改编过后有7分钟左右，谱子也被东云信完整地刻在大脑里。
早上10点，太阳开始火热的时候，东云信去男厕所换上演出用的燕尾服，跟着搬乐器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神田剧院就在文京区，离文秀院不远，这也是早上还能留出时间来练习的原因。
“信，在神田剧院有一个惊喜给你哦。”加世子脸上笑意盈盈。
她今天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腰带在腰间束起褶皱。
东云信这才发现加世子似乎很偏爱连衣裙这种形式。
“那我就期待着。”东云信也低头笑笑。
其实他能猜到是小提琴。
就像猜到了迄今为止发生的很多事情。
5万円的小提琴作为初学者乐器足够，但是在演奏会那是万万不够的。
何况在演奏会独奏是加世子的要求。
加世子今天的这身连衣裙说是素雅的半礼服也没什么问题，似乎是为了搭配东云信的演出服装才穿的。
周围偷偷注意他们人都隐隐投来嫉妒的目光。
和美少女在大街上如此亲密什么的。
大概走了十多分钟，到了神田剧院。
加世子说了“等我”，就走向一旁的一辆看起来就高级的商务轿车。
可惜东云信不熟悉车。
车上的人在她靠进前就下来了，居然是个西装革履的光头。
手中提着一看就是琴盒的东西。
加世子接过，就在光头男人90度的鞠躬下转身走回来。
还好故意缀在后面等吹奏部部员全进去才过来，不然被看到这一幕，又不知道在学校里会出现什么奇怪的传言。
琴盒很朴素，在外面包覆了牛皮一样的材质。
“信。”加世子把琴盒递过来。
东云信接过，没有打开：“让你费心了。”
加世子摇摇头，捏了捏他的手，满是元气地说：“是我要求信独奏的。”
东云信没有再说什么，拉着她的手走进剧院。
身后，光头的男人站直身体，目光一直盯着他们。
走进剧院，东云信先是被规模震惊了一下，高层有包厢模式的贵宾席，阶梯式分布的座位少说能坐一两千人。
文秀院每年的定期演奏会也在这里举办。
“你坐哪？”东云信问加世子。
“第一排。”加世子冲他招招手，“信去后台准备吧，我看过节目表了，文秀院是第四个，你的独奏在第五个，我交代过了，你不用离开舞台，到时候会有人送琴上去。”
东云信点点头，在原地站着，等加世子落座了，就混在不知道是哪家学校的演出队伍里，无视他们诧异的眼神，走向后台。
在后台很轻易就找到了文秀院的队伍。
“怎么才来。”上杉绫音瞥了他一眼。
“和加世子亲亲我我。”
“听起来真恶心。”
“是吗，那就好。”
上杉绫音瞪了他一眼，不理他。
这时有主持人在舞台上报幕，作为背景音。
“音乐会即将开始，请各位保持安静有序落座，首先出场的是圣光学院，演奏曲目《达夫尼与克罗埃》。”
圣光学院是神奈川县的一所中学，以偏差值高和大小姐多闻名。
其吹奏部的也是实力不容小觑。
选的曲子也很有意思，《达夫尼与克罗埃》这首曲子经常出现在全国大赛上，基本算是“全国大赛必选曲目”。
看来圣光学院很有信心啊。
东云信看了一眼自己身边局促不安的文秀吹奏部。
不知道文秀院这边会不会掉链子。
虽然最近两天的练习，效果都不错，想想他们之前的样子还是没底啊。
要是掉了链子，到时候就靠着自己的独奏挽回尊严了。
好歹他对自己是有信心的。
那可是紫色级别的小提琴技巧。
“《达夫尼与克罗埃》第二组曲，吹奏乐改编吗？”上杉绫音喃喃自语。
前半段是悠扬的长笛指引，原本的提琴被替换成了圆号和长号，上低音号悠扬的声音夹杂在里面。
东云信惊讶地发现，自己和吹奏部待了一周，居然能在交响乐中清楚的区分每個乐器了。
“水平一般。”他低声说，“长号有些抢了。”
“确实。”上杉绫音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听过？”
“没有，但是不和谐。”东云信指了指耳朵。
上杉绫音匪夷所思地皱了皱眉。
到高潮部分，其他的乐器都失去光彩，单簧管的声音一支独秀。
长号甚至完全不发出声音。
“她们的单簧管很有水平。”上杉绫音说。
“没听出来。”东云信很老实。
“你让我刮目相看了，东云同学，乐感果然很好。”
“……”东云信斜着眼睛看她。
就这样听完了三首加起来足足有半小时的曲子，轮到文秀院了。
东云信捏了捏上杉绫音给的指挥棒，深吸口气，说了一声：“文秀，加油。”
却没想到吹奏部几乎所有人都响应了：“文秀！加油！”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完全是拿出应对全国大赛的气势了啊。
公立学校的高中生正在退场，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舞台下的观众们听到也有些不明所以。
吹奏部全员迈着极有气势的步伐走到舞台上，各自找好了位置。
上杉绫音目送着他们，留在幕后。
东云信走在最后，先是站到正面朝台下鞠了一躬，顺便找到加世子的位置，才站在指挥台上。
加世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和他几乎是一条中轴线，正笑意盈盈地盯着他。
“私立文秀高等中学，演奏曲目《can’tbuymelove》”主持人报完幕。
东云信的眼睛扫过吹奏部的所有人，抬起双手，左手向下挥动3次，一个强有力的横拉，打击乐顺势响起。
军鼓敲打着有力的鼓点，指挥棒在空中小小的画了一个“v”字，圆号，长号，先后进场。
一时间整个剧院内弥漫着悠扬的乐章。
幕布后的上杉绫音也点点头。
但是，意外总会发生不是吗？
即将到高潮部分。
在指挥单簧管进场的过程中，长笛却提前响起来了，明明东云信的眼神已经过去了，却已经和单簧管应和着吹了一段！
吹奏的是技术最好的椿麻里，她的视线完全不在东云信这边，不知道飘向何处。
周围同属于长笛组的成员不知所措，舞台很大，成员之间坐得也远，根本不知道怎么提醒。
是啊，东云信身后就是观众，多达上千人规模的剧场，就算没有坐满，压力也是不可小觑的。
吹奏部的其余声部也是强忍着不露出异样的情绪，负责双簧管的和泉久美子已经绝望地垂下眼眸。
“吹奏部，完了。”
观众席上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就算是外行都能听出来这里的不和谐之处了吗？
上杉绫音抓住墨绿色的幕布，内心也不平静。
她看向指挥台上的东云信。
【这可是我指挥的第一场演奏。】
心中带着这样的想法，东云信深吸口气，目光坚定，手中的指挥棒猛然一挥，鹰隼般犀利的眼神看向长笛组。
长笛组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吹响了本该属于高潮部分的段落。
但是，不能影响单簧管，东云信的左手示意单簧管继续。
然后，需要加入一些底料。
他用眼神示意上低音号，再低头看向左下角的低音管组，点了点头，于是她们也开始吹奏。
同时，半转过身左手示意右上角一直没停过的打击乐，节奏、力度慢下来。
这下，乐曲突然变了，变得不似《can’tbuymelove》欢快的调子。
还有些大气磅礴的意味。
“这是没听过的曲子？”
“是啊，是从《can’tbuymelove》改的吗？好厉害，完全不一样了。”
隐隐有这样的声音在观众席上响起。
藤原加世子面带笑意看着这一切，她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根本不慌。
明天，天才少年音乐家现身神田剧院的消息就会在她的安排下散播出去。
这样，就有了谈恋爱，甚至结婚的筹码。
吹奏部的众人也是明白，东云信在做什么样的事情，和泉久美子重新抬头，眼神深刻望着东云信。
上杉绫音双手抱胸，神色有些复杂。
现在……继续这场演奏才是最重要的事。
这是他们共同的想法。
指挥台上的东云信依旧在为接下来的演奏编制曲谱。
【我一定要为我个人的第一场演奏，画下完美地句号。】
名为决意的想法在大脑内燃烧，名为【指挥艺术】的蓝色词条也充盈了他的视野。
没有……时限？
永久词条？
“——artofconductor”
真是通俗易懂。
获得词条后，他反而放开了自己，大手一挥，加快了低音组的节奏，让打击乐的力度更低。
看向和泉久美子，左手做出二的手势。
和泉久美子瞳孔一缩，但是点了点头。
那意思是《can’tbuymelove》双簧管和单簧管的二重奏。
双簧管响起，东云信的手势快起来，意思是加快节奏。
就这样，一首四不像的《can’tbuymelove》出现在神田剧院。
因为长笛的抢拍和神游物外，曲子只进行了五分钟那么长，属于长笛的最后一个音符响完。
舞台上陷入寂静，舞台下掌声却久久不曾停歇。
或许是新曲子让人意外。
吹奏部的全员都深深地看着东云信，今天她们才算是真正地对东云信心悦诚服。
和泉久美子先是搀起依旧神游的椿麻里，才和其他人一起退场。
东云信没有动，凝视着椿麻里的背影，视野里是蓝色的【离魂】。
——逃避双重人格。
？
以前东云信可是看过的，这位领桌身上并没有什么词条。
等到主持人再次报幕，有工作人员将小提琴递上来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转身鞠躬。
加世子不在了？正对着他的舞台下，座位上空无一人。
“私立文秀高等中学，小提琴独奏，钢琴伴奏，演奏曲目，《春天奏鸣曲》。”
钢琴伴奏？
东云信向身后望去。
舞台后一块幕布掀起，加世子坐在一架三角钢琴前，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