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是谁出卖你的吗?是祖母哈哈哈,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祖奶奶,取得了祖奶奶的原谅。”
沈秋浓依然平静:“芷岚不是那种人,你在侮辱你的祖母,让她在天之灵也不得安息。”
“少拿这一套糊弄我,我告诉你,人死了就是死了,活着的人当然要珍惜所拥有的一切,喜欢的不择手段也要得到,这样才不枉来这人世走一遭。”
“你还不知道吧,古承昭和那阿沫生了个儿子,年龄跟我差不多,是古家这一代最优秀的继承人,古家重诺,依然执着的守着那个婚约,因而就在今天,古家派人上门来提亲了。”
虞若欢越说越得意,“你和虞逸森已经被世人所遗忘,就连老朋友也抛弃你们了,能配得上古璧尘的,整个华国、只有我。”
然而她却没有在沈秋浓身上看到失态,她依然平静,唇边甚至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
那笑,就像一种讽刺。
虞若欢气血瞬间直冲脑门。
“小姑娘,你不了解古家,更不了解卉盈姐姐。”
她无奈的笑了笑:“恐怕是你们想攀这门婚约,而被古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吧,便恼羞成怒的找来这里撒气,扭曲事实想要看我崩溃失态,以期满足你那可怜的自尊心,可惜,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变不成真的,梅绿歌汲汲营营得到了一切,不知她夜夜睡的可还安心?那些被她无辜枉害的冤魂会日日夜夜的纠缠着她。”
风撞窗户,沈秋浓平静苍老的声音缓缓叙述着,像一种遥远而古老的诅咒。
虞若欢忽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你上高中了吧,物理学中应该学过能量守恒定律,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它只会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人生同样也是一个守恒的过程,一个人或者一个家族的成功与运气,是有一个内在的因果,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多做善事才能积累福报,不然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历史上种种例子数不胜数,梅绿歌作的孽终会回馈在她的子孙身上,若不积福报,等祸来那日、你将为自己曾经的无知与恶毒付出惨重的代价,这、就是因果,是天道,是这个世界的平衡。”
老人说了一连串的话,谈吐平缓清晰,明明那么温柔,却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
虞若欢深吸口气,这些话,祖母也曾经说过。
“你当你是谁?凭什么高高在上的批判我们,你不过是一个loser,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一个永远爬不出泥潭的泥鳅,别想用你的那套大道理pua我,反而是你们,真是可怜啊,只能用阿q的精神胜利法来麻痹自己,如果这样能让你心里好受一些,那随你的便吧,哦对了,我已经查到虞弗篱的下落了。”
果不其然,沈秋浓的平静被打破了,她双手努力的抓紧椅子扶手,犹如橘子皮般布满褶皱的手背上血管突出。
虞若欢为自己一瞬间的反制得意的勾起唇角。
她缓步上前,站在沈秋浓面前,她发现沈秋浓并未有自己想象中那般落魄。
她衣服虽破,但却干净整洁,脸颊虽瘦削,但奇异的是气色并不差,披着一头白发,静静的坐在那里,有一种白发红颜的惊艳感。
她的身上没有想象中的老年味儿,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带着一点点苦涩的后味。
她不理解,一个被幽禁几十年的老人,为什么她的精神状态还是如此稳定。
想到接下来的话,会击碎眼前人令人讨厌的从容,她便忍不住的翘起嘴角。
“他躲去了青州,成了一名消防员,后来娶了妻子,生了一个女儿,生活的挺幸福的。”
沈秋浓愣了愣,她垂下脑袋,虞若欢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
虞若欢眼底拂起一抹残忍的笑,像恶魔。
“后来在他的女儿三岁的时候,他的妻子难产去世,一胎两命,那是个男孩子啊,真是可惜了呢,他女儿五岁时,他在一次消防任务中牺牲了,他救了九条人命,却救不了自己。”
抠着椅子扶手的手越来越紧,沈秋浓始终没有抬头。
“可怜的小女孩失去父母,成了孤儿,被他的舅舅舅妈收养,可惜啊,她那个舅妈是个坏的,对她动辄打骂,可怜的小女孩身上都是青紫,吃不饱穿不暖,还有干不完的家务活,好在、她遇到了我。”
沈秋浓浑身颤抖。
虞若欢居高临下的欣赏着老人的失态,她的声音温柔至极,却仿佛毒蛇缠颈,令人不寒而栗。
“她长的很漂亮,仔细看,和你眉眼很像呢,也很聪明,应该是遗传了她爷爷的智商吧,可惜了,谁让她命不好呢,摊上一个这样的身世,你说我该怎么折磨她才对得起你今日的这番说教呢?”
沈秋浓深吸口气,“你想做什么?”
“当年你和古家定下婚约的信物,那块玉珏。”
沈秋浓摇了摇头:“你以为有了玉珏,古家就会承认婚约吗?”
“老太婆,你别以为我在和你商量,拿出玉珏,你孙女还能活命,不然,你们祖孙就等着在地府相认吧。”
沈秋浓沉默半晌,幽幽叹了口气:“玉珏不在我身上。”
虞若欢立即逼问道:“在哪儿?”
“我想见她一面。”
“可以,但你先告诉我玉珏在哪儿。”
沈秋浓默然不语。
虞若欢揪住她的衣领,沈秋浓被迫抬起头来。
一双没有聚焦的眼珠,死气沉沉,虞若欢莫名头皮一麻,硬着头皮骂道:“你没有和我谈交易的资格。”
“那孩子的命在你眼中不值一提,你若想杀她、早便杀了,但玉珏、却是你与古家谈判最重要的筹码,孰轻孰重,想必你心中自有一杆秤。”
沈秋浓拂开她的手,整了整衣领,安静的等待着。
虞若欢握了握拳,心底大骂老妖婆,瞬间又将她反制了。
怪她沉不住气,太快暴露了底牌。
虞若欢扭头扫了眼房间。
“玉珏那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带在身上,它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沈秋浓淡淡的开口提醒。
“好,你等着。”
虞若欢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开门时,她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女子,眯了眯眼。
“郭翠呢?”
女子回道:“她生病了,在隔壁房间。”
虞若欢瞥了眼蛟龙。
蛟龙点了点头,快步往隔壁房间走去。
半分钟后,蛟龙从房间内走出来,轻轻摇头。
虞若欢看了眼面前老实木讷的女子,转身大步离去。
护卫用最快的时间修好了木门,在虞若欢的身影跨出门槛之后,静园的大门重新封闭。
沈又安转身推开房间门走进去。
她一眼就看到跌坐在地上的沈秋浓,两行眼泪从枯涸的眼眶里流出来,蜿蜒在脸颊上。
她呆呆的坐着,好似失了神智。
“阿奶。”
沈秋浓听到这个称呼,整个人猛的一颤。
她迫不及待的抓住面前人的双手,去摸她的手臂,她的脸,想用手指去描摹她的五官。
“安安……。”
这下换沈又安呆立当场了,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老人。
沈秋浓的手迫切又急促,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生怕弄疼了对方。
她摸到冰凉的镜片,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忽的呆怔住了。
“你是可可。”
不是安安。
沈又安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的问道:“安安是谁?”
沈秋浓笑的很温柔:“是我的孙女。”
“您还有孙女吗?”
“刚刚那位大小姐告诉我的,其他的她都可以骗我,唯独这个,她没有撒谎的必要,而且冥冥之中我感觉得到……。”
沈秋浓将手掌放在胸口:“她在离我很近的地方。”
“万一她是骗您的呢?”
“不会的。”沈秋浓情绪激动。
她似是即将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绝路中、看到了希望。
哪怕自欺欺人、她都不会再放手。
沉浸在激动中的沈秋浓没有听到那道声音里的鼻腔:“大小姐告诉您,她叫安安吗?”
她刚刚分明听到,虞若欢从头至尾也没有提到安安这个名字。
沈秋浓笑着摇了摇头:“阿森年轻时在国外一个实验室做实验,因操作不当,致使辐射泄漏,后来他被诊断出不孕,我不在乎这些,执意与他在一起,即使没有孩子,我们会彼此陪伴,扶持到老,然而老天终究还是眷顾我们的,在我三十八岁那年,我意外怀孕了。”
沈秋浓脸上满是慈爱的温柔,“我希望是个女儿,连名字都替她想好了,就叫安安,又安,寓意佑她一生平安健康。”
说到这里,她垂眸微笑,一只手下意识落在小腹上:“十月怀胎,我生下的是个儿子,我的女儿梦破碎了,儿子的名字是他父亲起的,一开始我还想将他当女儿养,可惜这孩子生性调皮捣蛋,一点也不乖,他小时候啊,差点气死我,那时候我们住在研究所的老家属院里,房子很小,只有四十多平,但我们的小家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阿离十二岁那年,他跟着一个孩子学坏了,竟然偷偷抽烟,,被我逮到,拿着鸡毛掸子追了他三条街。”
回忆起当年的趣事,她脸上下意识的露出微笑。
“我气急了,指着他鼻子骂后悔生了他,要是个女儿该多好,女儿是贴心小棉袄,他估计是偷听到了我和他爸的聊天,竟然对我说,他以后一定生个女儿,跟我的姓,就叫沈又安,一定会满足我养女儿的愿望。”
沈秋浓说着说着,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捂着脸,终于控制不住嚎啕大哭。
命运为什么对他们一家如此不公,难道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吗?
求求老天,她愿一命换一命,哪怕下辈子做牛做马,只求她的孙女平安无虞。
原来她的名字是这样来的。
沈又安抱住沈秋浓,轻声安慰:“安安不会有事的,您和阿爷都是好人,好人有好报,您的孙女会有神明庇佑,护她平安。”
“真的吗?”
“真的。”
沈秋浓身体还在恢复期,一场大哭已用去她所有力气,她精疲力尽的躺在虞逸森的身边,微笑着对昏睡着的虞逸森说道:“阿森,我们有孙女了,我们一定要好起来……。”
接她回家。
沈秋浓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沈又安静静的看着相依的两人。
再给我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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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承昭夫妻俩接到消息急忙放下手边的工作赶回家。
客厅里,古老夫人一脸怒容的坐在沙发上,她的身边站着古璧尘和冷星霜。
看到两人走进来,古璧尘喊了一声爸妈。
冷星霜也十分乖巧的喊叔叔阿姨。
古承昭夫妻俩见老夫人没生病,松了口气,电话里没说清楚,还当出什么大事了,两人火急火燎的往家赶,个个都是一脸的风尘仆仆。
“妈,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和阿茉的研究正到最要紧的时候,离不开人。”
古老夫人瞥了两人一眼,“星霜,你先回去吧。”
冷星霜知道接下来的话不是她一个外人能听的了,悄悄给古璧尘打了个招呼,乖巧的告辞离去。
客厅里只剩下四人。
气氛安静的过分。
古老夫人瞥了眼古承昭:“你们夫妻俩是大忙人啊,忙的连你们儿子的终身大事都不顾了。”
夫妻俩立即看向古璧尘,这才发现儿子似乎比平日更显冷漠。
“终身大事?难道尘儿谈恋爱了?”
他们夫妻俩都挺开明的,若尘儿真是恋爱了,也做不来棒打鸳鸯的事,只能是进行正确的引导。
那阿茉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尘儿,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哪里人?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妈妈相信你不会胡来的,那个姑娘一定值得。”
“胡闹。”古老夫人手里的拐杖猛然戳着地面。
古承昭对着妻子轻轻摇了摇头。
古老夫人气的胸膛起伏:“尘儿,你说吧。”
她都怕脏了自己的嘴。
古璧尘一五一十的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包括前几日他去云州虞若欢追去的事情。
古承昭夫妻俩都是高智商,很快就从古璧尘的三言两语间得知了来龙去脉。
那阿茉是个有很高素养的知识分子,从不会骂人,这会儿也忍不住飚了句在她的认知中最难听的脏话:“虞家太龌龊了,竟然如此费尽心机的算计尘儿,这笔帐一定要跟他们算。”
古承昭脸色十分阴沉,他想得更多,“母亲,虞家拿四十年前的婚约做筏子,必定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