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伟这个老狐狸，到头来竟然反拿捏了我一把。”
    坐进车里，冯月阳越想越气。
    梁伟答应交出股份和技术，但唯一的条件，是送梁材去塞兰达留学，学成后不必归国，做个富贵闲人就好，当然如果梁材在国外遇到危险，冯月阳必须帮他化解。
    他也清楚自己儿子的德行，在他作死的最大程度上兜住底就行。
    翻译过来就是，随便作，保证人活着就成。
    梁伟他自己都没这个能力，他怎么有脸拿这个要挟冯月阳。
    更何况冯月阳跟梁材之间嫌隙又深，他不弄死梁材是他大度，怎么可能反过来帮助梁材。
    还去塞兰达留学，梁材他配吗？
    副驾驶座上，沈又安淡淡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是一位好父亲。”
    冯月阳默了，因为沈又安的话，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当初的自己又比梁材好到哪去了呢？
    冯月阳自嘲一笑，一个半斤一个五两，没两样。
    “你是冯氏集团的掌舵人，不是冯月阳个人，私人恩怨先放一边，当前大局为重。”
    冯月阳垂下脑袋：“老大，我错了。”
    “可是把他送去塞兰达……我在塞兰达没人脉啊，他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沈又安眸光渐深，这就是梁伟的聪明之处了。
    天禄银行注资，才让濒临破灭的冯氏集团有了喘口气的时间，在外人看来，冯氏集团就是上了天禄银行的“贼船。”
    而天禄银行的总部，在世界金融中心塞兰达。
    冯月阳没有将手伸进塞兰达的能力，但是对天禄银行来说，则不过是小菜一碟。
    梁伟就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才感大胆的搏一搏。
    梁伟手里的技术对于冯氏集团的产业升级确实很重要，在有限的条件内，不妨给这位苦心孤诣的父亲多点宽容与理解。
    冯月阳刚才是在气头上，没想到这一层，这会儿冷静下来，想明白了。
    “我明天去银行见兰行长。”
    沈又安侧眸看了他一眼，年轻人褪去浮躁荒唐，成长的越来越沉稳、越来越坚定。
    冯月阳忍不住握拳，“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见兰行长的时候，都特别紧张……。”
    可能这就是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吧，兰西凭那可是从世界金融中心的天才包围圈里杀出来的狠人啊。
    “怕什么，他又不会吃了你。”
    冯月阳听沈又安说的这么轻松，忍不住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听你的语气，好似跟兰行长很熟悉似的。”
    “我这样的普通人，怎么可能认识大名鼎鼎的兰行长呢，你信吗？”
    冯月阳：“你还是普通人？天哪，你让如我这般的普通人情何以堪？”
    沈又安打了个哈欠，肘臂撑在车窗上：“蓝天酒店，九点之前赶不回去有你好果子吃。”
    冯月阳看眼腕表，分针指向四十五。
    他立即脚踩油门，蓝色跑车在夜风里跑出残影。
    ~
    二十八号早上八点，蓝天国际酒店，蓝雅高中前来参赛的三十位营员点名乘车，前往春州一中大剧院。
    今天上午九点，本届冬令营闭幕式暨颁奖仪式将会如期在大剧院举行。
    沈又安所在的队伍到达时，大剧院基本已经坐满了。
    还是观众席靠西的位置，后边就是来自京州的营员。
    程旭元看到沈又安一行人，很激动的挥手。
    他的考场在最后面，根本没和沈又安见面的机会，后来两天学术报告，沈又安又请假了没来，能见她一面，可太不容易了。
    “小帅哥，考的怎么样？”高雨萼笑问道。
    程旭元摸了摸脑袋：“就那样吧，能拿个奖牌就不错了。”
    高雨萼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很有自信呀。”
    众所周知，cmo是国内竞争最激烈级别最高、影响力最大的数学竞赛，其评分机制也尤其严苛，在奖项上分为金银铜三类奖牌。
    每年奖牌的数额是不固定的，根据设立的分数线择优录取。
    cmo并不是最终目的，根据成绩排名最好的六十位选手，入选国家集训队，明年的imo代表国家而战，这个才是最高的荣誉，也是所有营员的终极目标。
    领导讲话之后，就来到了今天的重点。
    由本次组委会副主席亲自宣布获奖名单，这是一份很长的名单，本次大赛，一共诞生一百一十七枚奖牌。
    这个结果一出，全场哗然，相比往年，奖牌减少了很多，这可能和今年的题目难度有关，很多学生面容上流露出几分焦灼，担心自己拿不到奖牌。
    副主席宣布，各自奖牌的数量，其中铜牌65人，银牌32人，金牌20人。
    高雨萼不在乎结果，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场气氛太焦灼了，她忍不住抓住沈又安的手臂，喃喃道：“竞争这么激烈的吗？”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切实感受到几分竞赛的残酷性。
    她纵目望去，整个剧场密密麻麻坐满了人，参与者有五百多人，皆是各省市过五关斩六将闯过来的学霸，现在却要争夺这一百出头的奖牌。
    沈又安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带着温柔的安抚意味。
    京州营员区。
    景枬没心没肺的说了一句：“才二十枚金牌，这也太少了，虞姐姐……。”
    景枬一扭头，正对上虞若欢冷冷的眼神。
    接下来的话就被景枬吞回了嗓子眼。
    德仁中学是很厉害，但它占据地利和师资优势，在高考一项上吃尽红利。
    但在cmo赛场上，可没那么多区域性保护机制，全国厉害的中学太多了，平时不吭不响，但一到大的竞赛上就会展露实力。
    要么说华国地大物博，藏龙卧虎呢。
    金牌只有二十个名额，虞若欢的优势就很少了。
    景枬本来就是个陪同，对于自己能不能拿奖牌她根本就不在乎。
    虞若欢神色冷沉，唇紧抿着，没什么气色。
    这二十个金牌名额，便是少才班的最终名单。
    接下来将会公布第一批铜牌获奖者。
    铜牌与铜牌之间，银牌与银牌，以及金牌与金牌之间，也是有差距的，按照往常的惯例，奖牌获得者的分数是由低往高了念的。
    很快高雨萼就听到了好几个熟悉的名字。
    朱辞、任冲、叶松、闫露……
    叫到名字的学生依次上台领奖。
    高雨萼到最后也没听到自己的名字。
    她有点沮丧：“安安，我是不是没希望了。”
    也就铜牌能让她有点幻想，这下好了，彻底破灭了。
    闫露听到自己的名字自信的站了起来，走之前对高雨萼说道：“别气馁，说不准你是银牌呢，我昨晚帮你看了运势，今日利你。”
    蓝雅高中一共五人拿到铜牌，在这样的比例下，已经是非常出色的成绩了。
    高雨萼：“借你吉言。”
    很快闫露拿到证书和奖牌回到座位上，迫不及待拿出手机开启自拍模式，将自己的奖牌和证书摆在脸蛋旁边拍的清清楚楚，然后po到朋友圈，让大家一起分享她的愉快心情。
    然后就是银牌获奖者。
    蓝雅高中有荀梦、王驰儒，在最后的时候高雨萼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震惊过后，她抱了一下沈又安，相当冷静的起身。
    也就是在这时，她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虞若欢。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整个大剧院都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高雨萼扭头，看到了隔着三排座位的虞若欢。
    她愣了愣，红唇微抿，在同伴的提醒下，慢吞吞站了起来。
    高雨萼视力很好，她看见了虞若欢脸上相当明显的不甘。
    高雨萼挑了挑眉，心情颇好的走了出去。
    过道上，她故意慢了两步，身后响起脚步声。
    “做人呢，还是不要好高骛远，否则早晚摔个大跟头。”
    走在后边的虞若欢听到高雨萼阴阳怪气的话，脸色沉如锅底。
    领奖全程她都沉着脸，最后摄影环节，不出意外的把她的臭脸拍进去了。
    闫露扭头看看沈又安，再看看古璧尘和柳润熙，这几位大佬一位比一位淡定。
    蓝雅高中这回可以提前庆祝了，五铜三银三金，破纪录了，关键今年奖牌的含金量比以往可高多了。
    闫露目光掠过坐在过道旁的冷云飏，差点把这位给忘了。
    这位大少爷不会一枚奖牌也没捞到吧，那有点惨。
    给银牌得主颁奖的是组委会主席，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儒雅男士。
    亲自将奖牌挂到虞若欢脖子里，男子压低声音，微笑道：“虞小姐，恭喜。”
    儒雅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谄媚的心。
    然而他这次马屁可拍到马腿上了，虞若欢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垂下眼帘。
    男子讨了个没趣，将证书送到她手里，讪讪走向下一位。
    银牌获奖者由组委会主席宣布，大家都在好奇，金牌获奖者得什么等级的领导出面啊。
    银牌得主下舞台之后，就来到今天最激动人心的环节。
    观众席已经有不少学生开始紧张起来。
    一位三十出头的男人走上讲台，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身上没有丝毫久坐高位的油气，身材修长，极为清爽，更引人注目的是男子身上儒雅谦和的气质，风度翩翩，仪表不凡。
    台下明显有一阵的骚动。
    有一个区域特别明显。
    那就是来自德仁中学的学生。
    “很高兴和大家在这么美丽的地方相逢。”
    男子一开口，便引来全场热烈的掌声。
    一个俊美气质不凡的男人，身上是自带光环的，何况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次冬令营的阅卷组组长，我叫谢风。”
    掌声更热烈了。
    “这次的考题对大家充满了挑战性，尤其是最后一道题，我想肯定有考生在心底偷偷骂出题的专家，不要逃避，我相信你们一定在心底偷偷骂过。”
    大家被戳中心事，笑的尴尬。
    但对方幽默的语言不知不觉间给大家减轻了紧张。
    “伟大的物理学家爱因斯坦曾经说过，上帝不为我们那些数学难题而费心，祂信手拈来，将万物合一，数学家康托尔也说过，数学的本质在于他的自由，它是无穷的科学。通过这次的考试，我看到了大家更多的潜能和无穷的可能性，这难能可贵，希望未来大家携带着这样的精神继续探索更高的人类智慧。”
    台下掌声雷动。
    谢风拿起一个密封的信封，面向观众展示了一下封口的火漆封印，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
    从里边抽出一张纸，上边记录着金牌获奖者的名单。
    虞若欢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也是少才班的名单。
    谢风摆正了一下麦克风，这才念出第一个名字。
    “古璧尘。”
    听到这个姓氏，现场有一瞬的安静。
    古璧尘愣了愣，在柳润熙轻轻的恭喜声中站起身。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身姿如松的少年。
    少年人朝气蓬勃，但也处在尴尬的生长期，加上繁重的课业，不是鼻梁上架着厚厚的镜框、便是那仿佛被吸光了精气神的憔悴气色，抑或是被重重的书包压得直不起来的肩背。
    但面前这个少年却是一个特例，让人想起一句用烂了的形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俗是俗了点，但贴切啊。
    “冷云飏。”
    又是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帅哥站了起来，这少年特别自来熟，笑眯眯的对着全场挥手。
    一双桃花眼潋滟风流，目光所过之处，迷倒一片。
    大家发现两人坐在同一排，这是什么神仙学校啊，超级大帅哥又是超级学霸。
    接着谢风又连续念了好几个名字。
    念到程旭元的时候，高雨萼猛然回头。
    “你小子深藏不露啊。”
    程旭元嘿嘿笑着摸了摸脑袋：“侥幸、侥幸。”
    “孔余程，袁庭芳，曹书骁……。”
    这些名字都很陌生，与此同时，观众席各个位置有人影站起来。
    “……姜雨墨、柳润熙。”
    高雨萼一直在扳着指头数着，到柳润熙刚好十九人。
    柳润熙看了眼沈又安，唇角微不可察的勾起，从容起身。
    多年同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沈又安的实力。
    最后一个名额，除了她，没有别人。
    很好，他的名字再一次和她紧挨在一起。
    没有人知道，这位看起来淡漠如月的少年，内心因小小的心机得逞而荡起涟漪。
    看到柳润熙，人群里又是一阵骚动。
    这一排到底来自哪个学校，出了三个金牌了，且全都是个子高高的大帅哥。
    谢风念到这里，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就这样停下了。
    这最后一个名额，很明显就是这次cmo力压群雄的第一名，到底花落谁家。
    高雨萼比沈又安都紧张：“安安，怎么办怎么办……。”
    沈又安很淡定，甚至还抽空拿出手机给祁宝檀回了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