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小貂思忖了好一会，才决定去猫舍撸猫。
    虽然其他的选项她也很喜欢，但她有几年没撸过猫了，更没去过专门供人撸猫的猫店。
    猫舍人不多，只有几个家长带着孩子来。
    交了费，沙小貂快乐地抱起一只毛茸茸的梵色布偶猫，小小声道：“好可爱哇。”
    边上一个小女孩凑过来：“姐姐，它刚才都不让我碰，它可坏了。”
    “是吗？”沙小貂将猫往小女孩跟前递了递，“你轻轻摸摸它。”
    小女孩非常眼馋，急吼吼地伸手来，吓得猫咪喵叫着挣开沙小貂的手跑了。
    沙小貂笑道：“你这么急干什么，它肯定以为你要打它。别的猫让你碰吗？”
    “让啊。”小女孩手一指，指着孤零零窝在角落的斯芬克斯无毛猫，“但是这只猫实在太丑了，又没有毛，一点都不好摸。”
    无毛猫在一群毛茸茸里实在太醒目了，即便它窝在角落也还是能让人一眼就看见。但沙小貂就是冲着毛茸茸来的，它再显眼沙小貂都不太有兴趣。
    “呃……”沙小貂不知说什么好，社夕七却长腿一迈，去将斯芬克斯抱了过来。
    “它的皮肤像人类婴儿一样，手感很好的，它也长得像人类刚出生的小宝宝一样。我们每个人刚出生的时候都会像它这样皮肤皱皱的，你刚出生的时候也是一样的，你的爸爸妈妈也不会嫌弃你丑，他们只会觉得可爱，还是会很爱你。但你现在嫌弃它丑，不就是在嫌弃刚出生时的自己吗？”社夕七轻轻抚摸了几下怀中的小猫，笑着问小女孩，“你看它很乖，你要不要再摸摸看？”
    社夕七这一番让沙小貂和小女孩都听得一愣一愣。
    小女孩刚要伸手，社夕七就拦住她：“诶，轻一点，难道你爸爸妈妈摸你时也是这么重的吗？没有吧。”
    “有的呀。”小女孩委屈：“我爸还经常打我呢，特别特别用力，可疼可疼了。”
    “嘿你这孩子，”边上一直在玩手机的女人这会儿走过来，重重推了小女孩的脑袋一下，“又在乱讲话，你爸这么疼你你还在外面这么说他，小白眼儿狼。”女人冲社夕七和沙小貂不好意思地笑笑，“让你们见笑了，小孩子就是，嘴里没一句真话。”
    沙小貂十分实诚地说：“不是的，小孩子讲的一般都是真实的感受，可能你们觉得没打，她就觉得打了。而且你刚才推她脑袋那下也挺重的，跟打也没什么区别。”
    女人：……
    社夕七补刀：“难怪小妹妹连撸猫都不会，这用力的劲跟虐猫也没什么区别，原来啊……”
    沙小貂抬手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像这样子摸摸头，轻轻的，才是爱抚哦。知道爱抚是什么意思吗？”
    小女孩摇摇头：“什么意思？”
    “就是带着喜欢和爱，安抚地触摸啊。好吧，这个解释好像也蛮深奥的，但我这样摸你头你觉得舒服吗？”沙小貂一下一下顺着女孩的发丝摸她脑袋。
    小女孩舒服地眯起眼睛：“还蛮舒服的。”
    小女孩的妈妈以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来回打量了社夕七和沙小貂几眼，也懒得管女儿，又走回边上的座位坐着玩手机去了。
    小女孩扭头看了看妈妈，撇撇嘴，小声跟社夕七和沙小貂吐槽：“她又去看手机，我看手机才是她亲生的。”
    沙小貂耸耸肩：“既然你妈妈不在意你，那你以后也不用在意她，就当她是赚钱养你的工具就好了。”
    社夕七听闻此言差点被口水呛到，瞥了沙小貂一眼，眼神示意：怎么说这话，人家家长还在边上呢。
    沙小貂哼哼两声，看了边上的女人好几眼，小声跟女孩说：“你看，她根本没听见我说她什么，没有任何反应，又不是耳朵聋了听不见，只能说她根本不关心才听不见，或者听见了也当作听不见。”
    社夕七：……
    “好了，你先拿这只猫练手，这只猫比较乖。学会了怎么撸猫，你就可以摸其它毛茸茸的猫啦。”
    女孩在沙小貂的鼓励下放轻了动作，摸了上去。
    “对，就是这样，轻轻地摸摸就好。”沙小貂表示赞赏。
    小女孩好奇道：“为什么它都没有毛啊，是被人剪光了吗？它要出家当和尚吗？当和尚才要把头发都剃光。原来它是和尚猫啊？”
    沙小貂笑得不行：“哈哈哈你说得好有道理，哈哈哈。”
    社夕七在一旁忍不住也笑出了声，但两人又不敢笑得太大声，怕影响了别人撸猫。社夕七还好，沙小貂憋得整个肩膀一抖一抖。
    小女孩也跟着乐，笑声一超标就立刻被沙小貂捂住嘴。
    沙小貂缓了缓，提醒她：“笑小声点。”
    小女孩咧着嘴悄声地笑了一会儿，带着满满的求知表情问沙小貂：“我们刚才是在笑什么啊？”
    沙小貂：“……噗，你哈哈你能别说话了吗……”
    社夕七扶着额笑：“没有笑你，在笑这只和尚猫。”
    女孩：“……哦，原来是在笑我。”
    沙小貂笑得简直要厥过去：“你也太可爱了叭哈哈哈……”
    女孩的妈妈突然起身走了过来：“你们太吵了，一点素质都没有。过来，你自己去其他地方玩，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在外面不要随便跟不认识的人玩？自己玩不行吗？”
    沙小貂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几步拦在了母女两面前，社夕七急忙跟上去，与沙小貂一起拦着母女两。
    社夕七一脸冷漠地盯着女人，眼神中是赤果果的鄙夷和厌恶。
    沙小貂小脸通红，虽愤怒但仍压着声音：“道歉！”
    社夕七冷冷开口：“我们好心教你女儿，陪你女儿玩，即便说笑也注意着声量并未打扰到任何人。结果你作为孩子的母亲，呵，没素质的是你，你更是不配为一个母亲。这孩子碰见你这样一个妈也挺惨的，自己在边上玩手机，不陪女儿就算了，还要在女儿高兴的时候来扫兴。”
    沙小貂接口道：“既然这么怕孩子跟陌生人接触，那你何必还带出来，带出来你也不和她玩，她不就只能找别人吗？她可不是你，捧着一把手机过日子就能行。你是亲妈还是后妈啊？既然不爱孩子何必生下她？真令人恶心。我也不用你道歉了，呸，晦气，就当今天碰见了脏东西，算我们倒霉。我们走。”沙小貂说完转身就走，走得飞快。
    社夕七看向女孩：“如果你妈回头拿你撒气，就是你妈不对，你没有错。如果你爸妈打你就是虐待你，你可以报警。”
    女人握着女儿的手特别用力，青筋暴起，整个人气得直喘，咬牙切齿却说不出半句话。
    直到社夕七也走远了，她才狠狠甩开女儿的手。
    店里安静得可怕，店里的人无论大人或小孩都在看着这女人，神色各异。
    女人觉得丢人极了，眼泪受不了地夺眶而出，撇下了女儿跑出了这家猫舍。
    小女孩撇撇嘴，也懒得管她妈。刚才的哥哥姐姐说得太对了，简直是说出了她的心声！她也离开了猫舍，想找到刚才的哥哥姐姐。
    沙小貂真的被气到了，一语不发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感觉到肩膀被拍了一下，沙小貂凶狠地回头，看见是社夕七。
    社夕七一把抱住她：“对不起，让你在生日遇见了这样的事。”
    沙小貂愣了愣，笑了：“这怎么能怪你，本来我们都想不到会碰到这么奇葩的人啊。你今天安排的行程我都特别喜欢，不管是早上的展览，还是中午的电影，还有刚才的猫舍，我都特别喜欢。”沙小貂抬手摸了摸社夕七的脸，“谢谢你，我很开心。”
    社夕七摸了摸沙小貂的脑袋，沙小貂立刻拉开了他的手：“你洗手了没就乱摸，我们刚刚撸猫了！”
    社夕七：“……忘了。”
    沙小貂叹了口气：“我们就这么走了，那小妹妹应该没事吧？”
    社夕七道：“那是别人的事。”
    沙小貂转身往猫舍的方向走：“我觉得，还是回去看一眼。”
    社夕七跟着沙小貂，没走几步，就看见向着他们跑来的小女孩。
    沙小貂惊讶：“你妈妈呢？”
    小女孩噘嘴：“她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沙小貂和社夕七对视了一眼。
    社夕七问小女孩：“那你打算怎么办？”
    “反正我妈也不要我了，”小女孩眼睛亮晶晶的，神情间明晃晃地彰显着从泥潭解脱的快乐，“以后让我跟着你们好不好？你们只要分我一点点吃的就行了，我可以帮你们洗碗的！洗地板我也会！”
    沙小貂：“……”
    三人静立原地，沉默良久。
    小女孩有些伤心：“你们也不要我吗？”
    沙小貂咬了咬牙：“要的！怎么可能不要！你这么可爱，我特别喜欢你。就是……你妈妈回头找不见你会着急的。”
    小女孩明亮的眼睛变得朦胧，瞬间洇湿了一层泪：“她不会着急的，她只会生气。”
    “带着她吧。”社夕七说，“我会负责。”
    沙小貂说：“那也得先找到她妈妈，征求她妈妈的同意。不然我们带着她，相当于拐小朋友，搞不好要坐牢的。”
    小女孩眨了眨眼：“不会的，你们是好人，好人不会坐牢的。”
    “或者先报警，向警察说明了情况再……也不妥。”社夕七垂眸看着女孩，“如果报了警，她爸妈会更生气，接回家后指不定会对她怎样呢。”
    沙小貂蹲下来仰头看着小女孩：“你爸爸妈妈平时无缘无故打你吗？”
    小女孩点点头：“经常打，我吃饭慢了打，洗碗摔破了打，顶嘴打，不理他们打。嗯……无缘无故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沙小貂很勉强地勾了勾嘴角：“你想的什么意思？”
    “无故是……没有原因？但是他们打我都有原因的。”小女孩眨了眨眼睛。
    沙小貂有些难受：“那些原因并不是他们打你的理由，他们不应该打你，打人本来就是不对的。除非……除非你特别坏特别不听话，逼他们不得不打。”
    小女孩道：“妈妈经常说我很坏。”
    “那你自己觉得呢？你自己觉得自己坏吗？”沙小貂问。
    “不。”小女孩斩钉截铁：“我觉得他们坏。”
    “其实我觉得，”社夕七斟酌着开口，“她的妈妈本性应该不坏，就可能心理不太健康，情绪可能比较糟糕。”
    沙小貂站起身：“但这并不是虐待儿童的理由，无论是心理有病还是情绪不稳定，都是大人自己的问题，明明都是大人的错。就像贝贝，就像我妈，她们何其无辜？她们生下来就要承受父母的、父母的……”沙小貂卡壳。
    社夕七：“父母的迁怒？”
    “对！”沙小貂愤怒道：“是迁怒！父母自己无能，迁怒到孩子身上！”
    小女孩觉得自己听懂了，事实上她也确实听懂了大半。
    她的语文还不错，理解能力相较于同龄人会更高一些，虽然很多事情还是似懂非懂，但连蒙带猜也能明白大半。
    永远不要小瞧一个小孩，无论小孩子懂得多少，不可否认，很多时候他们比成年人通透得多，看得更清、想得更简单但也更直观。
    “姐姐，我知道我爸爸妈妈他们打我骂我，并不是我做错，只是他们心情不好。有时候我让他们心情不好，有时候他们心情就不好，也不是我害他们的。”小女孩说着挠了挠头，自己觉得自己表述得怪怪的。
    但这不妨碍社夕七和沙小貂觉得小女孩很聪明、也很早熟。
    早熟得很让人心疼。
    “没事，猫舍有监控的，也有目击证人。这里到处有监控的。你就先跟着我们，我们也不离开这儿，我们就在这儿玩。如果你妈找你了，你再自己决定要不要跟你妈妈回去。如果你妈妈报警了，警察找了我们，就解释是你妈妈自己扔下你走的。”
    小女孩开心地点点头。
    “想玩什么，或者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告诉我们。”沙小貂牵起女孩的手，笑道：“今天是你的幸运日，我们去实现你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