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它取个名字吗?”贝诗媞兴致勃勃地问。
“它叫疙瘩。”沙小貂早就取好了。
“疙瘩?”谭琴和贝诗媞一起看向沙小貂,不知道这是什么梗。
“对呀,这是我的宝贝疙瘩,所以就叫疙瘩,多可爱多亲切的名字呀。”沙小貂乐颠颠地,怜爱地抚摸着鱼缸。
看了一会儿鱼,聊了一会儿天,各自去读书学习了。
贝诗媞扛不住哈欠连天,最先爬上床去。沙小貂时不时抬眼看看游动的小鱼,并不是很能集中注意力,最后将书一合,拿速写本画起画来,画的正是她的宝贝疙瘩。
谭琴只看了一会书就拿手机点开钢琴app,戴上耳机在手机上随意弹了首曲子,之后开始专心编曲。她的桌上摆着手机和纸笔,一会儿在手机屏幕上弹奏几下,一会儿拿起笔唰唰在纸上记录。这首曲子她已经编得差不多了,修修改改之后点开手机里的编曲软件,将修改的部分录入进去。
改好谱子,这个编曲app有个乐谱试听功能,软件会根据乐谱自动弹奏。谭琴试听了一遍,觉得仍然不是很满意。
毕竟是第一次写给沙小貂的歌,谭琴前所未有的认真对待。
翌日【12.17周三】
杜子娥虽然夜不归宿,但上课总是要和舍友碰上面的。
杜子娥也觉得很尴尬,她其实很无措,又气谭琴打朱毕辉的事,又觉得和舍友们闹僵很不应该,杜子娥被两面拉扯得矛盾憔悴。
她一个人默默缩到教室最角落的位置,没再同舍友们坐在一起。周三上午第一节课是广告创意与表现,同第二节广告媒体研究课是同一位教授授课的,都会在这间多媒体大教室上课。
虽然没有固定座位要求,但日子久了大家都有自己惯坐的座位,基本已经默认了。由于杜子娥坐到了最后一排无人的角落,她常坐的位置就空了下来。
社夕七一见,果断抛下吴在京去坐了杜子娥空下的位置,这样离沙小貂比较近。而贝诗媞见状又主动与社夕七换位,让社夕七如愿以偿地坐到沙小貂旁边。
沙小貂无语地看了社夕七几眼,社夕七笑了笑,抬手摸了摸沙小貂脑袋。
沙小貂拍开社夕七的手:“头可断发型不可乱!”
杜子娥远远看着沙小貂同社夕七的暧昧互动,心中有种难言的滋味。
杜子娥想,为什么沙小貂还能毫无芥蒂地和男生打情骂俏呢?为什么沙小貂谈恋爱就可以,而自己谈个恋爱却要遭到舍友们反对和干涉呢?凭什么她看上的人就被觉得是不好的?
这种自以为是地为她好,杜子娥真的很不喜欢。
昨晚她和朱毕辉一起在酒店睡,朱毕辉之前嘴上说着要她,昨晚却也没碰她半分。杜子娥觉得朱毕辉其实真的不坏,他只是喜欢开玩笑罢了。
就像杜子娥自己,经常因为外型被人嘲笑,也经常因为说话没经大脑被误解。她后来慢慢学会了细心,学着说话之前先考虑他人的感受,因为她对“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样的情况多有感受。
她曾经也和朱毕辉一样豪放不羁真性情,她也很喜欢很欣赏这样的性格。只不过是过去神经大条经常无意中伤了别人,自己回过味后就总会感到内疚,才慢慢变得不再那么粗枝大叶、越来越细心地对待身边的人。
常常中伤别人,并不一定就是人品不好或心思歹毒,只是情商比较低罢了,其实内里还是很善良的。朱毕辉就像过去那个总是做错事的她,总是犯蠢没带脑子出门,不管是喝酒时拿严力和霍腿开涮,还是不经思考就约她出来开房,其实都没有什么坏心思,她懂他的。
杜子娥心事重重地叹气,她想了很多,最后其实什么都是白想,根本想不出一个结果。
上课时贝诗媞悄悄回头看了杜子娥一眼,就发现杜子娥正盯着她们看,这一对视将两人都吓了一跳,急忙各自躲开了视线。
课间,吴在京实在憋不住好奇地跑到杜子娥边上:“你怎么了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耍孤僻,跟舍友吵架?”
杜子娥脸颊僵硬眼神复杂地看着吴在京,摇了摇头。
“搞不懂你们女生,之前关系还这么好。”吴在京嗤声,“其实吵架也没有什么关系啊,好好沟通一下说开了就好了嘛,你舍友看起来不是都挺好的。”
杜子娥能跟吴在京说什么呢?他们也没熟到无话不说的份上。
“谢谢关心,不过你不用管我。”杜子娥生硬道。
这时,贝诗媞的妈妈,黄女士,突然从教室前门冒出来探头探脑。
谭琴最先看到,登时惊悚,急忙扯了扯贝诗媞小声提醒:“你妈妈来了在前门!”
贝诗媞闻言惊愕抬眼,正跟看过来的黄女士四目相对。
谭琴紧紧握住贝诗媞的手:“稳住,没事,我们在呢。你想怎么应对就怎么应对,不想应对现在就从后门走,我帮你拦她。”
说话间,黄女士已经大步走到她们面前。
谭琴:“……”
班上某位同学:“哎老师你是不是走错教室了啊?”
黄女士没理会旁人,眼眶通红地瞪视贝诗媞。
贝诗媞只觉得头皮骤麻,如坠冰窖。
沙小貂见势不妙,突然大力一拍桌,吼道:“好啊你还敢过来!”
所有人都被沙小貂这突然一大嗓门给震住。
沙小貂跳上贝诗媞的课桌,又从课桌跳到黄女士面前,拉着黄女士往外拖:“你给我过来!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沙小貂哪有多少力气,谭琴连忙上去捂住黄女士的嘴帮忙将人拖出去。
沙小貂冲社夕七使了个眼色,社夕七立刻会意,反应迅速地低声同贝诗媞说:“跟我走。”
眼见着谭琴就要将黄女士拖出教室,贝诗媞也正要跟社夕七从后门离开,却听叶辛惊呼道:“黄阿姨!你们要对黄阿姨做什么!贝诗媞,你就是这样对你妈妈的吗!”
沙小貂狠狠地瞪向叶辛,眼睛几乎要喷火。
谭琴一个人就能轻松制住黄女士,沙小貂就放心地松开掐着黄女士胳膊的手,跳回来对着叶辛吼:“你闭嘴!你知道什么就哔哔?你这么喜欢黄阿姨那你去当她女儿好了,让她从小虐待你,让她虐你千百遍!”
班上的同学们都惊了。
去上厕所回来的中年男教授看见谭琴挟持着一位不断挣扎的妇女也惊了。
“同学,你……”
黄女士瞪圆了眼,冲着教授“唔唔唔”。
“教授,这位女士的女儿还在接受心理治疗,心理医生的医嘱是暂时隔绝她和家人的联系,因为这位女士就是导致女儿心理出问题的罪魁祸首。这件事校长也是知道的,那位心理医生是我国最具权威的心理学家沙凌,教授如果没听过可以百度搜一下。”谭琴说,“我知道我行为鲁莽对长辈不尊重,但情况特殊,我不想我朋友在治疗最关键的时刻前功尽弃。所以得罪了,黄女士,一切都是为了您和您的女儿好。”
黄女士眼底不断冒着火,歇斯底里地挣扎却也只不过是蚍蜉撼树。
谭琴的力气大得变态。
教授沉下脸来:“不管你是不是出于你所谓的好意,你的行为已经冒犯了别人。赶紧放开!”
谭琴皱起眉,知道教授这是不相信她的话。
“教授,这件事你不用管,不关你的事,这节课我和我舍友都请假。”谭琴说着无视教授,像押犯人一般押着黄女士走了。
教授没想到谭琴竟这么嚣张胆大,气得顾不上上课,在上课铃声中拦住谭琴。
“上课了教授,您还不去上课么?大家都等着呢。”谭琴冷眼看着教授。
对峙几秒,上课铃已经停了,广告班好几位同学正扒在教室前门、后门及窗户热热闹闹地窥探。
教授缓了口气,让自己尽可能平和:“课哪有学生重要,同学,我想你应该知道,冲动是不能解决事情的,暴力也不行,你力气很大,但不能光靠蛮力啊。”
谭琴笑了笑:“我只是想换个地方解决事情,如果教授非得在这里,那也行。”谭琴说着终于松开了黄女士。
黄女士早就气得七窍生烟,但被放开的第一时刻,竟是先跟教授道谢:“谢谢老师啊,我跟孩子误会比较深,让老师见笑了。”
谭琴惊讶地看着黄女士,这反应跟她预想的差远了。
真是没想到。
谭琴立刻向黄女士道歉:“对不起啊阿姨,我就是护友心切,怕您会在教室说出什么话或做出什么事影响了您女儿的声誉,就像您之前那样。您要知道您的女儿还在接受沙凌医生干预治疗,好不容易有所好转实在经不起再受刺激,希望您能谅解我们。我知道您也是关心女儿的,比起上一次您真的改变了许多了,我会把您的改变告诉您女儿,让她知道您有在变好,等她愿意原谅您了,您再来找她,您看可以吗?”
黄女士:“……”
就像谭琴没想到黄女士会礼貌地向教授道谢,黄女士也没想到谭琴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将她一军。所幸教授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应该没有听信谭琴的言论。
黄女士苦涩道:“唉,不知道为什么孩子会对父母敌意这么大,教你们是为你们好,你们年纪还小,是非观薄弱,教导子女是身为父母的责任,不教是不行的。小姑娘,难道你的父母平时指教你,你也是这样对待父母的吗?”
谭琴认真道:“难道你至今还觉得,就因为你是父母,你的思想观念和行为就是绝对正确的吗?”
“我没有说绝对正确,但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都多!我只是希望让我的女儿少走弯路!”
谭琴歪了歪脑袋:“吃的盐多很值得骄傲吗?也不见您少走弯路呀?在您看来什么不是弯路?是被您逼出心理问题不是弯路,还是您现在连您女儿都不愿意见您一面不是弯路?”
教授和黄女士都被“弯路”这词绕晕了。
“行了行了,你当在辩论赛呢?我叫你们辅导员过来协调,别耽误我授课。”教授拿出手机,拨打了文化产业系主任的号码说明情况。
既然这件事不能私了,谭琴也无所谓校方介入,但她坚决不会让这位糟糕的母亲见到贝诗媞。
因为贝诗媞显然不想见到她。
贝诗媞现在的势头明明这么好,谭琴每天都能看见她在进步,笑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开朗自信,为什么偏偏要来破坏贝诗媞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心态?难道非得把她变回过去那个表面装得温婉可人实际上自卑、谨小慎微、不快乐的贝诗媞才可以吗?那样才是这位妈妈所喜欢的女儿吗?
教授打电话时移开了视线,没看见黄女士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谭琴却看得分明,在黄女士瞪过来时嗤笑:“唷,还会变脸呐。”
教授边讲电话边看过来,黄女士立刻隐去神色间的不虞,摆回那张悲伤苦涩但强笑的脸。
谭琴嗤了一声。
教授挂了电话,严肃地说:“我已经跟你们系主任说了,一会儿他会联系你们辅导员一起过来。你快跟我进去上课,这位家长您可以也进来教室坐着等。”
谭琴率先走进了教室,黄女士也只好跟着教授一起进去。
贝诗媞早就已经不在教室了,社夕七和沙小貂也不见踪影。
杜子娥没想到,黄女士左看右看,竟然走来最后一排的角落坐在了她的旁边。
杜子娥:“……”
黄女士看了杜子娥一会,问:“你是我女儿舍友吧?”
“是……”杜子娥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声。
“那能跟我说说贝诗媞最近怎么样了吗?”
“她最近过得越来越好了,她最喜欢的舞蹈也跳得越来越好呢。”杜子娥语气间难掩嘲意,“不过你这么一出现,她恐怕就不太好了。”
黄女士面色难看了几分。
杜子娥心里虽然跟谭琴和沙小貂置气,但她这时候还是很挺贝诗媞的,贝诗媞都看自己妈不顺眼,她也就怎么看黄女士都不顺眼。是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贝诗媞这段时间正面向上的状态有多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