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冷明过惯了苦日子,小时候和他妈妈相依为命,他妈节省,好衣裳舍不得穿,坏衣裳缝缝补补又一年。
长期的耳濡目染,加上人也不笨,每当母亲忙起来没空照顾他时,便自己做起针线活,最后竟也做的有模有样。
那时候镇上有裁缝店,店里的老师傅手艺很好,见小纪冷明有灵气,便收了他当一段时间的学徒。
每每从学校放学回来,别的小孩儿都是上天入地捉鱼逮虾,纪小朋友则老老实实的学习各种生存技能。
若不是后来他被送回了纪家,也许,未来会多出个走向国际的服装设计大师也说不定。
在去布庄选面料的途中,温婉打了好几次电话过来,不断旁敲侧击情侣装的事。
纪冷明只得笑着表示:“别催了,我布料还没选呢,衣服做出来我会拿给你的,你急也没用。”
温婉心头火热的要命,若她的明明在她旁边,一定要把他狠狠地揉搓一遍。
同时,温婉也明白了一点,纪冷明正试图回应她的情感,只不过,他有自己的节奏,也有自己的想法,还很固执,旁人很难干预。
回答完温婉,纪冷明又紧接着接到孙彪的消息。
对方一开口便是:“老板,m-w的负责人催了咱们好几回了,让我们赶紧定方案。我说还要考虑,我不能做决定,可他们说,如果我做不了主的话,可以直接联系你,要跟你面谈,这怎么整啊?”
纪冷明心思略略浮动。
“我人在京城,暂时回不去,得等吕教授他们的消息。”
“如果他们想面谈,就让他们来找我好了,我给你我的地址。”
孙彪突然领悟:“真要和威廉他们鱼死网破了?”
纪冷明目光骤冷:“有的选吗?他们提供了三份坑我的方案,双方合作连最基础的信任都没了,难道你要我在识破他们的恶毒嘴脸后,还要向他们继续摇尾乞怜吗?”
孙彪清楚事态的来龙去脉,也明白他家老板是什么样的人。
不触犯底线、不涉及大原则、不牵扯核心利益,那么,他会很好说话。
要是过了三条红线,那绝对会反击到底。
孙彪:“行!那我收拾一下,带人去京城找你,万一威廉那帮狗孙真跑去难为你,我们也好给你壮壮声势!”
纪冷明默想片刻,他有其他打算。
“这倒不用,你顾好公司,还有韩道仁那边。”
“威廉他们真来了,用不着你替我出头,京城上下,藏龙卧虎,有些人虽然退休了,但这仍是他们的江湖!”
孙彪闻言,精气神为之一爽。
他家老板如此说,那表示他有信心打好这场战。
也不多问,自然而然将话题过渡到韩道仁身上。
孙彪:“律师团我组好了,一共42人,已经交到韩警官手里了,律师团详细人员名单我会发给你。”
“韩警官已经和团结新村、牛腿村、王庄、李庄等十多个村子的村委达成了一致,未来一个月,会密集的举办普法活动。”
“活动策划书已经出来了,你要看看吗?”
纪冷明看也行,不看也行,他相信孙彪他们的办事能力。
“无所谓,可以的话,我倒想看看律师团们的演讲稿。”
孙彪:“这不难,我着手去找。”
——
晚八点。
m-w总部。
9楼总裁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威廉从楼上健身室下来,返回办公室拿走外套,准备下班离开。
身边的助理从电梯出来,急急忙忙朝总裁办公室奔去。
一看到威廉,助理立刻道:“boss,孙彪先生刚刚联系我了,那边给回复了。”
威廉一直关注这件事,立刻追问具体情况。
助理面露难色:“不好的是,对方无论是口风还是态度,都非常强硬,更是扬言,他们纪总正在京城出差,让我们去跟纪总要说法去!”
威廉一把抓住助理的肩膀,犀利的目光犹如弓弦紧绷弹射而出的箭矢。
“竟然这样说?”
“难道他们想毁约不成!”
助理:“看样子是想毁约,那我们怎么办?工作还做吗?”
威廉松开助理,因为愤怒,用劲很大,助理都被推的趔趄了一下。
他转头重新回到总裁办公室。
“把纪冷明号码找给我,我亲自联系他!我倒想知道,得罪我们后,他们的厂房如何无中生有!”
总裁办公室的电话打给纪冷明时,他刚逛完布庄。
见这次通讯还算重要,便选了个没人的角落接听。
湖水沿岸,夏风习习,群星耀目。
纪冷明趴在铁护栏上,看着一江幽碧沧水,接通了来电。
“你好!”
“纪总!”
威廉嗓音高亢刺耳,他先发制人。
“客套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司发方案也发过去好几天了,可贵司迟迟没有动静和说明,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纪冷明也懒得寒暄,直入主题,用他一贯的不急不躁的声音道:“抱歉,是我疏忽了,没有给予贵司及时的反馈。”
威廉听他这么说,不免得意。
看,有求于人,就得低头认错。
但纪冷明随后话锋一转。
“但我想,给不给这个反馈,似乎也影响不大。”
威廉声音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纪冷明:“字面上的意思。”
“我们都是做生意的,你是卖方,我是买方,看似身份不同,实际上,溯本同源,我们都有商人逐利的特性。”
“我找人研究了贵公司的方案,统一得出的结论是:它并非性价比最高的方案。”
“相反,若是用了贵公司的方案,反而会使我们蒙受重大损失。”
威廉立即想到下属跟他说过的‘纪冷明组建勘测团队’的事。
莫非,他的那个团队真那么神勇,发现方案里的问题了?
但又觉得不可能。
华国科技落后,人才稀缺,而且国民短视,认知浅薄,尤其崇拜西方文明,西方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况且威廉自认为陷阱下的还算刁钻古怪,就算找到牛人分析他的方案,也绝对想不到,问题会出在环境影响上。
再说了,b市、h市、z市重污染,环境差,那是国家治理问题,跟他的方案有半毛钱关系?!
威廉笃定对方并没有发现真正的问题所在。
但还是试探着问:“你找了什么人来做研究?别忘了,我们是洁净工程的鼻祖,技术成熟,口碑享誉国际,我不信你找来的人的水平,会比我们的科研人员高!”
纪冷明心里冷笑不断。
看来,这人对自己打的盘算很有自信嘛,难道他真认为,华国都是盲目崇拜西方的蠢蛋不成?
西方人提供一套方案,我们连推演都不做一下,便全盘接受?
尽管很想怼威廉一顿,可纪冷明有别的打算。
于是,他表面轻笑,口吻换上恰到好处的迟疑。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如果不是考虑到你们公司的底蕴,我早就向你们提出终止合约的请求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仅仅冷落你们。”
纪冷明停顿了一秒,接着又道。
“但我找来的人,也是专家,他们同我说了很多,言辞凿凿,指出了你们方案里的诸多不足。”
“你是知道的,我们华国人,讲究团体,不搞个人主义,我一个人亏了钱不打紧,但我总要为投资者们负责。”
“几十亿上百亿的大项目,不是简简单单的几块钱,你说你的方案好,可别人说你的方案不好,我不得不慎之又慎!”
威廉显然信了纪冷明的说辞。
也相信,纪冷明之所以迟迟不给答复,应是那帮所谓的专家从中作梗。
他语气颇为不屑的说:“哼!你们华国能出什么专家?不都是我们西方人替你们培养的么!你信他们,不如让一个无神论者信世上有鬼!”
“纪先生,你是华国为数不多的有志青年,请你清醒的、冷静的用你的大脑认真思考一下,究竟是你的国家的专家们看起来更可靠,还是我的身经百战的团队更具有权威性!”
“我们是全球企业,在超过10个国家设立工程部和办事处,整个d国的化学和医药行业,有2\/3是我们的客户。”
“无论是品牌形象,还是国际竞争力,岂是你们所谓的专家学者能质疑的?”
这番话既讽刺又包含攻击,对方毫不掩饰的羞辱,让纪冷明非常难受。
但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也只能暂时忍耐。
深呼吸好几次口,才用相对平稳的声线道:“可他们确实指出了你们方案的不足,我觉得,他们说得也很有道理!”
这话令威廉犹如被踩着七寸般叫唤起来。
“世上没有完美的方案,再好的政策,也会有不尽如人意之处!”
“我相信纪先生是个有眼光有头脑的年轻人,难道你会因为某个好政策有瑕疵而放弃它吗?”
纪冷明战略性沉默了一小会儿。
之后艰难开口。
“究竟只是瑕疵,还是真有大错,并不依据我的主观判断决定,也不会因为威廉先生的慷慨陈词而发生改变,它.....”
威廉很着急的打断。
“那你能找到一套优越于我司的方案吗?”
声音因破防而越吼越大。
“依循你们落后的产业规划,以及贫瘠的人才培养方案,给你们机会和时间,只怕十年也追不上我们的发展!”
纪冷明陡然提高音量:“我们的产业如何提高发展,不劳威廉先生操心!”
“贵公司方案有问题,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它并不会因为威廉先生恼羞成怒了,便不存在了!”
“若是威廉先生真对自己公司的方案有信心,那么,你该做的,是带领你的团队,来和我国的专家进行辩论,而不是在电话里毫无绅士风度的同我争论!”
“我不介意给贵公司一个自我辩白的机会!”
“我人就在京城,我请来的专家组也都在这边!”
“若是你有胆量,那就来吧!”
“我们一定...全力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