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非夜心头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沉声道:“我说的那个小孩就是你。”
司予望着他,瞳眸幽黑,写满了不相信。
他低声道:“你总爱用甜言蜜语哄骗我,唯有你的实际行动是诚实的。”
楼非夜拉起床铺内的被子盖到司予身上。
“你不也总是骗我吗?从故意接近我那天起,你就没有说过真话。”
他抬起手,露出腕上金色的镣铐,嗤笑,“现在你还把我变成了你的阶下囚。”
他们之间究竟谁对不起谁,谁又伤害了谁,哪里还能说得清楚?
“罢了,先不谈这个。”
楼非夜起身到门外,唤道:“来人。”
一阵轻微的衣袂飘飞声,只见从屋顶上翻下一道黑影,稳稳立在楼非夜跟前。
是张颇为熟悉的面孔,楼非夜记得他叫凌清弦,当初在柳家山庄,自己还误将他当成了曼殊修罗。
楼非夜收回思绪,道:“我需要一盆水,一坛烈酒,如果可以的话,再抓一副退烧药来。”
即使凌清弦面无表情,但楼非夜却感觉到此人对自己隐约的恨意。
他什么话都没说,如来时一般径直纵身离开,楼非夜一时间都不确定对方会不会照办。
楼非夜只好又退回屋中,看着司予烧得越发潮红的脸,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这里就没有别的人吗?我总感觉你那个护卫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阿夜……我冷。”
司予摸索着攥住他的手,往被子里拉,泛着泪光的双眼恍惚迷蒙,柔软又依恋地望着他。
“好冷……阿夜,抱抱我好不好?”
沙哑的嗓音细弱得像奶猫,似乎是冷得握着他的手都在不自觉地轻轻哆嗦。
楼非夜沉默片刻,妥协般闭了闭眼。
他到床边合衣躺下,把被子掀开一些,司予立即翻身滚入他怀中。因为动作急切,右肩膀不小心撞到楼非夜的手臂,痛得他低吟一声,浑身轻微抖了抖。
楼非夜轻轻抱住他,看向他的右肩。
“你肩膀的伤还没有好一些吗?”
司予脸庞埋在他颈窝中,贪婪地感受着他的气息,“谁知道呢。”
他的语气满不在乎,跟方才在石室那里,说起那些药人的死活时没什么两样。
楼非夜怔了怔,心中忽然沉甸甸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司予对自己总有着一股冷漠自厌的情绪。
他厌恶漠视这世上的一切。
包括他自己在内。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楼非夜回过神,“进来。”
凌清弦推门入内,身后还跟着一名端着水盆的女子。
楼非夜注意到那名女子面色苍白,眼眸木然空洞,让他联想到了先前在山谷外的绿衣女子和陈牧野。
除了一坛酒外,凌清弦还将两个瓷瓶一并放到桌上。
他道:“药还需一会儿才熬好,这些是主人要用的伤药,一瓶内服一瓶外敷,每日需早晚各用一次。”
他说完,便自觉退出屋外,连同那名女子也一道悄无声息离开。
凌清弦的确很不喜欢楼非夜。
尤其是那天,他看到一惯冷漠高傲的主人,竟然那样卑微的哀求他,被他舍下后犹如疯子般又哭又笑,凌清弦当时只恨不得手刃了楼非夜!
时隔月余后,楼非夜来到药王谷替钟离珏求医。
当主人听到他通传这个消息时,凌清弦看到他露出了自那日被楼非夜抛下后的第一个笑。
只是那丝笑里,掺杂了太多的凄凉和爱恨。
司予抚摸着手里刚打造好的锁链,喃喃自语:“他果然还是来了,比我想象的还要早。”
他让楼非夜在谷外等了一天一夜,没让他进来,也不派人赶他走。
而他自己却也那片枫树林后,站了一天一夜。
司予受伤后,便未曾好好休养过,月余过去伤势也未见好转多少。
凌清弦担心他身体,欲劝他回去休息,但自然是劝不动。
春寒料峭,还落着毛毛细雨。
如此折腾,又岂会不发烧?
凌清弦是痛恨楼非夜的不识好歹,但也清楚或许只有他才能劝得动主人好好养伤。
因此他才将那些药一并拿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