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咱俩承了她一个人情,以后自然得找机会还回去。”
司予听见他说“咱俩”二字,心里的酸意才有所消减。
他唇角弯起,微笑道:“阿夜说的是,四公主特意找了太医来给我把脉,这份恩情我得好好铭记于心。”
司予发现,阿夜在感情方面真是迟钝得很。
子书珑月都恨不得把喜欢两个字写在脸上了,阿夜竟然都没有半点怀疑。
她要是真的只想帮楼非夜一个忙,又何必自己亲自带太医过来?
直接吩咐太医一声便是。
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但现在看楼非夜毫无所觉的样子,司予也没那么在意了。
目前这子书珑月还构不成威胁。
阿夜对她并不动心。
楼非夜说道:“至于你身上的毒,你也不要太担心,张太医也说了如今你不会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慢慢找大夫帮你医治。”
司予却只问道:“阿夜就不怕吗?”
“嗯?怕什么?”
司予从椅子里站起身,走到博古架前,抬手取下头上束发的簪子,满头乌发如瀑布般垂散而下,楼非夜一脸疑惑。
司予握着簪子,簪尖突然用力在掌心里一划。
楼非夜见状大惊,一下起身走过去:“你这是做什么?”
司予拦下他伸过来的手,偏头冲他轻轻一笑。
他轻声道:“我们做个试验,看张太医说的是否准确。”
楼非夜怔住,下意识地想制止他,但司予却没理会。
殷红的鲜血瞬间从伤口中涌出,司予伸手到放置在架子上的盆栽前,血液滴滴落下,浇灌到花盆之中。
楼非夜根本没想到他竟如此用力,把自己的掌心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不断落下的鲜血染红了盆中的土壤。
他又震惊又气急,抓住司予的手把他带回椅子上。
“做这种无聊的试验干什么?敢情这不是你的手啊?你还真狠得下心。”
楼非夜眉头紧皱,撕下一片衣摆裹住他流血的伤口。
“来人!”
一名丫鬟应声进来,楼非夜沉声对她道:
“去找伤药和纱布来。”
丫鬟瞧见了司予手上的血迹,她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去取药。
楼非夜心里憋着一团莫名的怒气,他哪里料到平时看着乖软安静的司予,居然眼都不眨地就把自己的手划出了一道血口?
他瞧着都觉得手心泛疼。
“你不是想试验吗?行啊,那你就看看我会不会中毒好了。”
楼非夜气恼地瞪了他一眼,避开他掌心的伤,直接握住他染满鲜血的手。
司予瞳孔微缩,嘴唇嗫嚅。
他本可以将手拿开的,但司予没动。
楼非夜的手掌总是温暖的,他卑劣而贪婪,心里很清楚即使现在他的手上涂满了剧毒,也不会拒绝他的触碰。
哪怕是要摧毁掉这个人,司予都要将其据为己有。
他划破掌心的举动,又何尝不是想试探楼非夜的态度呢。
想看他是否会惧怕远离他。
丫鬟很快把药拿了过来,楼非夜没让丫鬟动手包扎。
他解开裹住司予手掌的布条,那伤口还在流血,原本白皙漂亮的手掌,被一道血口撕裂,血肉都外翻了,可见刚才司予用力之大。
楼非夜眉头紧皱,眉眼沉沉,将药粉洒下去,上好的金疮药疗效极佳,鲜血马上就被止住。
“以后你要是还敢做这种蠢事,看我抽不抽你。”楼非夜冷声训着司予,裹纱布的动作却很轻,“疼不疼?”
司予默了片刻,在他的注视下点点头,声音低哑:“疼。”
楼非夜冷哼,面无表情:“疼就忍着,还不是你自找的?就应该让你多疼一点,好长点记性。”
“阿夜……我知道错了。”司予低眉顺眼,立即扮乖认错,“对不起。”
“你该说对不起的可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好端端的突然弄伤自己,难道不该给自己道个歉?”
楼非夜包扎好伤口,丫鬟端着水盆过来,让楼非夜洗净手上的血渍。
司予抚着手上包扎整齐的绷带,他弄伤自己又何止一次,从来没听过还要给自己道歉的。
也就楼非夜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丫鬟将桌上染血纱布以及药瓶收拾走,悄然退出房间。
楼非夜道:“张太医那些话,也不是百分之百准确。纵然都是真的,难道我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值得信任?”
司予轻咬下唇,黑白分明的眸中,流露出几分无措和自嘲。
他嗓音轻而颤:“我确实是怕……怕阿夜你会因此嫌弃我,我只想证明我自己不会伤害到你们。”
楼非夜不禁看向博古架上的花盆,心里的火气顿时被司予无助怯怕的语气给消磨殆尽了。
果然刚才子书珑月在时,司予表现出来的镇定和平静都是假象。
“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你还不了解我的性格吗?”楼非夜放缓了语气,“我既认定了你这个朋友,就是一辈子的事。不管你是什么样,都不会改变我和你的友谊。”
此话真挚得让人动心,但司予却还是感到不满足。
因为楼非夜的朋友,可以有很多个。
司予抬眸望着他,鸦羽般的睫毛轻颤,眼角微红,泛着浅浅的水光。
“阿夜……”
他乌发垂散半遮脸庞,雪肤玉貌,精致清绝,好似一幅隽秀美好的水墨画。
司予的美迫人心魂,往往过于美丽的东西,总有精贵易碎的感觉,让人会不自觉想小心呵护。
楼非夜实在无法想象,如果他以前真被当做药人,对方究竟是有多冷血狠心,才下得了手。
他心下叹息,“以后别做这种傻事了。”
司予捧起楼非夜方才沾了他鲜血的手。
“阿夜,即使将来有一天,我真的会伤害到你,你也不会厌恶我?”
“嗯,不会。”
听了张太医的话后,楼非夜脑中猜测着司予以前可能经历过的事,对他便只有怜惜和心疼,又怎么可能会因此而厌恶他。
“我记在心里了。”司予眸光定定凝视住他,语气乖软得像是撒娇,“每次阿夜跟我承诺的事,我都记着。我相信阿夜不会食言的,对不对?”
楼非夜点头:“当然不会食言。”
司予倾身靠近他,低低道:“如果阿夜食言的话,我就惩罚你。”
他乖巧而信赖的目光,让楼非夜想起了前世养过的宠物狗。
他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浓密的青丝顺滑如缎,楼非夜都有点舍不得收回手了。
“哦?你想怎么惩罚?”
“嗯……”司予认真思考,浅浅笑道,“罚你变成一个偶娃娃。”
“人偶娃娃?”楼非夜被他这透露着童趣的惩罚逗笑了,“为什么会是人偶娃娃?”
司予道:“因为我喜欢人偶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