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明月高悬,周围一片静谧。
两道身影互相搀扶着,慢慢往别庄的方向走去。
——“有人花了五千两白银要买你的命,我们不过是拿钱办事。”
楼非夜回想着之前蝎子两人说的话,面色沉凝,剑眉紧皱。
究竟是谁想要他的命?
甚至不惜花重金,请来蝎子和锥子这两个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杀手。
自从十二岁那年来到苍岚岛后,六年来楼非夜鲜少离开,除了回家与娘偶尔小住。
楼非夜的母亲早年在江湖上混时,因其果决狠辣的行事,被人称之为女罗刹。
因此她也结下了一些仇家。
莫非那些杀手,又是他母亲的仇家花钱雇来的?
可近些年来,在母亲退隐江湖到处游玩后,加上楼非夜拜了苍岚岛主为师,便再无人敢来寻仇了。
楼非夜感觉并不是他们。
难道说,是最近他们追查的曼殊修罗?
目前唯一能想到他刚结过仇的,也只有那曼殊修罗了。
而且不久之前,对方又才与他见过面。
楼非夜这么一想,觉得曼殊修罗的可能性很大。
他压下心底的郁气,转头对司予道:
“对了,你有没有受伤?”
司予抬起眼眸,见楼非夜目光落在自己染血的衣裳上。
“我没事,这是你的血。”
司予看着身边因失血而脸色苍白的少年,纤长睫毛下的眸子如一汪幽湖,暗沉不见底。
“没事就好。”楼非夜松了口气。
两人没走多远,庄里的仆人就找到了他们。
庄内一阵兵荒马乱后,逐渐恢复平静。
幸好小九没有受什么伤,只有楼非夜伤得重些,得卧床休养上一段时间才行。
躺在床上的楼非夜咳嗽着道:“祖母寿辰在即,看来我没办法赶回去了。”
白天管家给他的那封信,是他爹平宣侯让他回去参加祖母寿诞的。
虽然楼非夜刚回楼家没多久,但跟祖母感情却不错。
李伯道:“世子爷您如今受了伤,先养好身体要紧,即使没办法回去给老夫人祝寿,她也不会怪您的。”
小九坐在床边,白嫩的小脸上尽是严肃,两道小眉毛都皱得紧紧的。
“就是,管家爷爷说得对,你要好好养伤。真是的,连那些人都打不过,让你平时还偷懒不认真练功。”
楼非夜伸手揉了揉小九的脑袋,哼了声: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在习武方面天赋异禀啊?小师兄回去睡觉吧,时间都这么晚了,小孩子不多睡觉会长不高的。”
看在今天师弟受伤的份上,小九捏了捏小拳头,决定不计较他肆意揉自己头发的行为。
小九爬到床榻里侧躺下来:“我要在这儿睡,不回房间了。”
如果又有坏人来的话,自己也能保护师弟。
看到小九眼中的担忧关切,楼非夜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顿时一暖,随手拉起薄被盖在他身上。
他笑吟吟打趣小九:“你半夜可别睡到我身上啊,让我伤上加伤你可就要负全责了。”
小九哼哼,小身子往床内挪了挪。
他身上裹着被褥,挪动的时候仿佛一个圆滚滚的团子。
“司予、李伯你们也回去休息吧。”楼非夜转头对他们道。
**
深夜的山林一片寂静,万物皆在沉睡。
破落的山神庙内,隐隐约约透出微渺的火光。
一身狼狈的锥子蝎子二人正躲藏于此。
蝎子的膝盖草草用布条缠住,其上渗出的血染红了布料。
他看着自己的腿,脸上满是阴郁恨色。
那颗石子击碎了他的膝盖骨,这条腿已然是废了。
锥子闷闷咳嗽,眉头紧皱:“大哥,你方才有发现到是谁出的手,救了姓楼那小子吗?”
蝎子摇头,脸庞在跳跃燃烧的篝火下,神色明明暗暗。
“没有,对方功力深厚,以至于我们丝毫未曾察觉……”
没说完的话倏地中断。
蝎子和锥子两人突然警惕起来,目光朝门口望去。
外头是山中黑沉沉的夜,像死寂的黑雾笼罩着山神庙,几乎要把映出门口的篝火微光吞噬掉。
一个白衣人站在门口,在夜晚中竟还撑着一把红伞,伞柄随意搭在他肩膀上。
他像是从黑暗里幻化出来的幽灵,诡异而无声。
蝎子和锥子心下猛地一跳,几乎以为大半夜见了鬼,因为根本不知道这人何时出现的!
“你……你是何人?!”
一声轻笑从伞下传出:“你们方才不是在说我么?”
“……!!”蝎子和锥子震惊对视一眼,皆都捏紧了手边的武器,浑身紧绷起来。
他们受袭后,便一路奔逃入深山,直至到这破庙藏身,没想到对方竟一直跟着他们?
而且还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司予收起红伞,悠然迈步走进庙内,白衣翩迁,乌发如瀑,美如谪仙。
两人瞧见他的容貌时,也不禁惊艳得晃了一下神。
但很快他们便认出了司予,惊道:“你、你是跟楼非夜一起的那个人!”
之前这人被围攻的时候,分明不会半点武功,楼非夜还为了护他受了伤,因此蝎子等人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原来他都是伪装的?!
他不仅会武功,还仅凭几颗石子便能重创了他们!
蝎子神情凝重紧绷,语气恭敬了几分。
他拉着锥子挣扎站起身,朝司予拱手赔礼。
“公子,先前多有冒犯之处,还请您宽宏大量,饶恕我们兄弟二人。明日我们立即离开此地,绝不再来找楼公子的麻烦。”
“谁花钱雇你们来杀他?”
“这……”蝎子二人暗暗对视,面露迟疑,显然不愿透露。
司予冷眸微眯,打了个响指。
蝎子和锥子脸色陡然一变,捂着胸腹跌倒在地上,痛苦地惨叫出声。
“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蝎子忍着五脏六腑仿佛万虫啃噬般的剧痛,惊惧不已地道。
司予指尖温柔轻抚伞面,偏头微笑道:“只是中了蛊而已,暂时不会要你们的命。”
只要凭借着蛊虫的气息,在一定范围内,司予便能追寻到他们两人的踪迹。
蝎子和锥子都受了伤,必定跑不了多远。
司予先随楼非夜回庄上,再出来找他们绰绰有余。
锥心蚀骨的痛苦加剧,饶是见惯生死残忍的两个杀手都承受不住。
他们哀嚎着朝司予求饶:“我们说……我们说!是、是一个名叫周风州的人给了我们五千两白银,要我们刺杀楼非夜,他是京城平宣侯府的人……”
平宣侯府?
楼非夜的父亲不就是平宣侯么?
蝎子道:“我们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求公子饶我们一命……我们绝对不会再找楼公子半点麻烦了!”
司予抬眸淡淡看向他们,那双如夜般漆黑的眼睛,冰冷淡漠得好像不在意他人生命的死神,对视一眼便让人感到从灵魂深处涌起的颤栗和恐惧。
但他薄唇却温柔勾起:“死人的保证才最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