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振挺火急火燎赶到茶室的时候,看到女儿一个人漫不经心泡着茶,眉眼微肃,上前,大有兴师问罪:“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这是来兴师问罪?替陆振兴还是陈鹏?又或者是关汉山?”锦书掀眼平静说道。
陆振挺看着锦书,有点愤怒,但压着火气,道:“汉山你揪出他的罪证,将他绳之以法,我一句话也没有,哪怕婉婉让我来求情,我也是没那么做,谁叫他谋取济世堂的利益这么猖狂呢?可是陈鹏和你叔叔呢?我现在不得不怀疑你是故意栽赃他们,连汉山也是你栽赃的?阿书,难道汉山和陈鹏是婉婉的亲眷,所以你要斩草除根?因为你认为当年你差点被蛇咬死是你叔叔所为,所以也要将他置于死地不成?”
锦书眉眼倏然一凛,同时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水花飞溅,锦书盘腿而坐,眼神凛冽射向陆振挺,她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原以为他到了这把年纪会看透,却不曾想枕边风一吹,他又来质疑自己了,除了陈婉婉,还会有谁?
陆振挺显然被锦书此刻的神情和举动惊到了,但是心里多少还是有怒意的,早上得知陈鹏被抓的时候,陈婉婉和陈鹏妻子就哭着找过他,希望他能帮忙将陈鹏救出警察厅。
陈婉婉哭着说:“振挺,我觉得是我害了我哥和表哥,锦书她是针对我的,她自始至终认为我害死了她母亲,打小对我视如仇敌,如今她回归接管曾老的产业,一心想着对付我们,可是我那两个哥哥没有错啊,这些年他们对曾老的产业可谓用心良苦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锦书为什么要迁怒他们呢?振挺,哥哥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锦书栽赃的,否则她一上任,接二连三就出了这么多事。振挺,你去求求锦书,让他放过我那两位哥哥,如果她怨我恨我抢了她母亲的丈夫,我宁愿离开这个家,以后再也不踏进陆公馆,我再也不是你的妾室,但是依冉依晓依扬是无辜的,他们是你的孩子,我走后,你可要好好照顾孩子们。”
陈婉婉哭得伤心欲绝,一句句让陆振挺心口难受,同时他也开始怀疑汉山的罪行是不是真的,都怀疑是不是女儿故意陷害设计的。
当即陆振挺带着林忆玲和陈婉婉去了警察厅,见到陈鹏,陈鹏也是极力否认,他满腔愤怒和委屈对陆振挺说:“振挺,我没有贪污谋取私利,不是我做的,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给我,振挺我怀疑你的女儿锦书为了将我逐出银行,所以陷害我的,你看汉山就是典型的例子,哪有那么巧,她刚上任,接二连三我跟汉山就遭殃?”
闻言,陆振挺眉心紧皱,他被陈鹏的话给动摇了,最后陆振挺命令警察厅的人将陈鹏给放了,顺便也将关汉山也放了,回头什么事他一个陆参谋长担着。可是警察厅的人不放手,说少夫人交代过,这两个人的罪行,她要提起诉讼,这事没有解决不能轻易放人。
当时陆振挺听了很是生气,大声质问:“我一个参谋长说话都不管用吗?”
新任警察厅厅长陪着笑,谦卑道:“陆参谋长别为难我们了,少夫人都这么说了,我们可不敢违抗,再者少夫人的意思也就是少帅意思,更何况外界都在看结果,我们把人放了怎么行啊,如何交代啊。”
陆振挺气得拂手离开,陈鹏心急如焚,连陆振挺说话都不好使,看样子他们这次死定了,不行,就算死也要拉上垫背的,陈鹏当即吩咐妻子林忆玲将陆振兴犯罪的证据公诸于世,自己跑不了,陆振兴也休想跑掉!
就这样陆振兴被抓了,朴夙敏心急如焚找到陆振挺,陆振挺得知后气得拍案而起,这个女儿是要干什么!?当即就来山庄找锦书。
锦书指了指茶几上的好几本账本,道:“关汉山和陈鹏的账本你自己看!我拿的只是几本而已,这十三年来他们私下谋取的暴利何止这些?我再不出手,我外公的心血就要毁在他们手里!你现在来质问我,我倒想问问你怎么安排让这些人来管理外公的产业?一个个狼子野心,你却视作心腹,但凡你将当军人的气魄和处事能力放到这里,我何至于来收拾这个残局?”
陆振挺被锦书的话怼得说不出话来,锦书接着道:“我可以跟你百分之一百说,你那个姨太太也没少从她两位哥哥手里拿到好处,关汉山跟陈鹏私下谋取的利益,陈婉婉也是一分不少拿分成的,你不信,是吗?”
锦书说着从桌上又拿出一本账本,说:“你自己看,这些都是陈婉婉暗中收取的分成,你以为你这个姨太太是省油的灯?我没有供出她算是仁慈了!你不信回去套陈婉婉的话,她这么多年贪下的钱一定会放在隐秘的保险柜里,你不一定知道,你回去问问就知道了。”
陆振挺脸色沉重,他拿起账本,脸色愈发难看。
“至于陆振兴,你的好弟弟,可不是我举报,是你的大舅子举报的,难道你不去质问他们来质问我,真是可笑,这些人一个个就是吸血鬼,我庆幸外祖父将产业交给我打理,如果交给你,你觉得外祖父的产业还能保下去吗?你打仗可以,但不适合做生意,军中用人可以,但家族产业用人,你压根不行!你容易受人影响,就丧失判断能力,你说我当年怎么不寒心离开北平呢?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怎么在战场上打仗用人的?!”
锦书字字珠玑直戳陆振挺心窝,陆振挺羞惭满面,顿时想到自己愚昧和无知感到非常惭愧,在战场上他骁勇善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气势,在家庭方面,自己确实不知如何操持,向来家里之事都是由陈婉婉打理,他一直放心。可没想到这位疼爱的姨太太还是做出这样的事。
是呀,女儿的性子怎么可能因为个人恩怨或者单纯不喜欢某人,而故意针对陷害他们呢?自己真是老糊涂了。
陆振挺叹了口气,道:“阿书,对不起,阿爸确实在家庭处事方面不太妥当,也不知他们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是阿爸恳求你无论是陈鹏他们还是你叔叔,该惩罚的惩罚一下,大不了日后他们不得管理接触你外祖父的产业,至于牢狱,能否宽容一下,怎么说都是亲戚,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什么亲人?什么抬头不见低头见?那是你,不是我!再说他们犯的错一切以国民政府律条来处理,我岂能做主?如果可以做主,我会让他们坐一辈子牢!”锦书眉眼犀利回道。
“你”陆振挺最终叹了口气,罢了,女儿自有分寸,而且他们确实做的事情太离谱,顿了下,陆振挺道:“随你吧,你是济世堂掌舵人,你看着做主吧,阿爸不干预,如今你有身孕也不宜太累,注意休息,我回去了。”作为父亲,他还是不希望女儿太累,会心疼。
待陆振挺出去后,锦书闭上眼,疲惫揉了揉头,她这个父亲真是令她失望。
没过会儿裴逸进来,双手环住锦书的腰,说:“累的话进屋休息。”
“还好。”锦书靠在裴逸的肩头懒懒道。
“刚才我送陆参谋长出去,也跟他聊了会儿,阿书,陆参谋长会理解明白你的。”裴逸道。
“我无所谓他明不明白,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外公的心血,我绝不能让任何人诋毁糟蹋。”锦书说着抬眼,问:“你将来会娶妾吗?”
“不会,永远不会!”裴逸伸手温柔抚了抚锦书的脸:“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看我阿爸,当初对我母亲也是一心一意,可后来不也是娶好几个妾室吗?而且对每个妾室都那么宠爱,你看我阿爸对陈婉婉,对苏媚儿,对二姨太都是极其宠爱,对每个女人都能做到雨露均沾,这一点我倒是觉得他做的不错,不过他可知道女人的心呢?谁会这么大方大度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我母亲不愿意,我也不愿意,裴逸,如果你有天动了娶妾的想法,除非我死,当然你若是执意要纳妾,我会离开,从此不做打扰,将来孩子归我,从此两不相欠。”
“胡说八道!”裴逸沉了脸,语气有恼意,目光阴鸷盯着锦书,低斥道:“再胡说八道,我就罚你半个月都不能出门。”
闻言,锦书笑了笑,双手自然环住裴逸的脖颈,道:“我只是说说嘛。”
“说也不准,有你就够了,要妾干嘛?难道你想让我们的孩子也重蹈覆辙我们的童年时光?你就算同意,我也不同意,我希望我们的孩子是在爱中长大,而不是在埋怨、恨中以及在算计中长大,他的童年应该快乐开心的,我们从小缺失的,尽量让我们的孩子拥有更多,阿书,人生真的很短暂,按眼下平均寿命算,大都能活到六十五左右都是不错了,你看,我眨眼都三十了,人生都快过半了,我只想余下的日子里,保家卫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希望陪着你和孩子享受天伦之乐,我们可要相濡以沫一生,所以以后你不准再说什么纳妾的事了,我会生气的!”
“嗯。”锦书突然觉得鼻子有点泛酸,将脸深深埋在裴逸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