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沉向西,晚风拂过莲池,吹皱一池金粼。
平王摆了宴席于亭台水榭,只等一人,她斜倚栏杆,洒下鱼食,引得水中锦鲤争食。
府内丫鬟们于亭上点灯之时,万廉刚好过来了,瞧见亭上佳人,顿时欣然而笑。
“平儿今日怎么有空了?”他疾步走进亭中,这些日子以来,因着公事繁忙,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杨平了。
杨平盯着水面争食的鱼儿,并未抬头看他:“朝中事务繁忙,我自然不能像万公子这般悠闲。”
她今日一身月牙色深衣长裙,外罩桃粉色轻纱罩衫,又浅浅上了妆描,更显得少见的儿女娇柔之态,叫万廉一时看愣了眼,盯着她如六似画的眉目出神。
杨平仿佛没有察觉,洒下一把鱼食笑问道:“万公子,你觉得这湖中的鱼儿,平日吃多少东西才能吃得饱?”
万廉回过神,看了看水中锦鲤,笑道:“那可不知道,或许它们吃饱了,便不吃了吧。”
”拿多少才能吃饱呢?“
万廉不解,仍是摇头:”不知道。“
杨平一把扔干净了手里的鱼食,而后起身叹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以为这个问题,万公子能回答我呢。“
万廉有些不解的看过去,只觉得杨平这句话另有深意。
此时桌上已经上了不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杨平招呼了万廉一起坐下。
恰湖上一阵微风拂来,吹起杨平鬓角碎发轻舞,万廉呆呆看着,眉眼里尽是惊艳。
晓是杨平见惯了大场面,此刻被他这样直愣愣的看着,也不免有些不习惯,于是笑道:“万公子这样看着我是何意?”
万廉如梦初醒,看着杨平仍是一脸痴迷之色。
“少见平儿这番打扮,想不到竟会如此——好看。”
万廉这一番话是情真意切,只是杨平听了,却略有难堪的撇开了头。
“万公子说笑了,本王相貌平平,哪当得起好看二字。”杨平这么说着,起身为他倾了盏酒杯满。
二人离得近了,万廉闻见杨平身上传来淡淡馨香,与寻常女子的花木香不同,杨平身上的香气带着些许山水的气息,教万廉有些着迷。
”我觉得平儿好看,怎么样都好看。“
万廉怕她不信,抓住杨平斟酒的手,凭的多了几分焦急:“你不知道,我……我……对平儿……”
杨平神色不动,只是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而后慢慢放下酒壶,笑道:”万公子平日恪守礼数,今日怎么如此孟浪?“
万廉看她无波无澜的神情,忽然间愣了一下,而后自嘲的笑了一笑:“我的错,是我唐突了。”
杨平抬手举了举杯:”花前月下不如品茗赏酒,万公子,请!“
她虽然觉得今日的万廉不一样,但看着万廉的神色却仍是平常那般。
只是举起酒杯的时候,有意无意还将酒洒在了地上。
半晌那守在门口的丫鬟看见地上的酒痕,继而离开了。
月色初上,三杯两盏淡酒之后,杨平似乎有些醉意了,不小心碰翻了酒盏,倒溅了一身的酒污罗裙,她起身无奈的说道:“我去换身衣服,万公子稍待。”
万廉看着她匆匆离去,端起手中杯盏欲饮,忽然顿了一下,他闻了闻杯盏中的酒,神色复杂的笑着叹了,仍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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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的菱花镜前,杨平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仍是一身娇艳的粉嫩的颜色,此刻,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出神,美目流转间思绪一时恍惚。
她拂了拂身上柔软的纱衣,最是粉嫩娇艳的颜色,犹如春日娇艳桃色,半晌她抬手扶了扶头上一个半新不旧的银簪,眉目轻愁。
继而转头望了一眼屋内挂着的甲胄,恍惚记起战火纷飞血染沙场时,顿时摇了摇头,低眉长长叹了一声。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侍女们的阻拦:“万公子留步,殿下还在更衣,还请公子稍待。”
万廉的声音传来:“无妨,我不进去,我就在此处等她。”
杨平听得是他的声音,略微皱起了眉,她暗自嘱咐自己不可轻敌大意,又看了看镜中的直接,这才起身去开了门。
恰好万廉听见声响转过头来,眉目轻扬笑意盎然。令杨平的心中又乱了几分,她垂下眼眸,周身气息冷了几分,只微微点头:“让万公子久等了。”
万廉摇了摇头,抬头瞧见她头上那簪子,稍稍一愣,却又装作无事的说道:“无妨,刚看你突然离开有些担心,就来看看,你没事就好?”
杨平笑了笑:“劳公子费心了。”
二人回了亭中,丫鬟煨了小炉煮酒,时间亭内酒香四溢。
已是秋近,梧桐才落下一片叶,秋雁已声声向南,碧空如映,更有霄色微染。
杨平又提起了酒盏,与万廉斟了酒,又与自己斟了满盏,而后提杯与万廉碰盏,自一饮而尽。
万廉端了杯盏就近,闻着酒中异味,忽然有些怅然的笑道:“平儿今儿是无论如何,也要我喝这一盅了?”
杨平闻言,神色稍顿了一刹,却又刹然一笑:“万公子也可以选择不喝。”
她转眼看向湖面,湖水静谧,暗藏着令人不安的未知。
万廉叹了一声,看着杯中淡酒笑问道:“平儿是何处得到这赤魇骨的?”
杨平回过头,目光直直的看着万廉,笑道:“赤魇骨乃是滋补圣物,素来有延年益寿,有还春之效,若是宴请旁人,我可舍不得用这等好东西。”
她所言句句如实,这赤魇骨却是极为难得,又极具效用,只是单只对一类人来说,这东西却是剧毒之物。
万廉低头不辩神色,半晌低头将杯中物一饮而尽,摩挲着掌中杯盏,幽幽然的说道:“既然是平儿一番好意,我自然不能辜负,再说这东西,对我算不算的有效,还不一定呢。”
平王笑了笑:“那我就更好奇了。”
万廉并不作答,起身望着亭外梧桐,苦笑了一声,心下暗忖,他身为红翼族族长的后裔,自小以毒炼身,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赤魇的毒。
他一番多情,到应了那句相逢有恨,只可惜杨平无意,只好空怀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