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遥不予理会徐霸王,小心翼翼地安抚无音的情绪。
“别怕,他再也伤不了你。”
“下去吧,让我们单独说话。”岑遥看向带路的大牢狱警。
“是。”
狱警听令,下去了。
只留下三人。
徐霸王停了停,又把这辈子学会的脏话都给骂出来。
使人极其厌烦。
“十年前,”岑遥没什么耐心,拿起腰间别着的枪,将子弹上了膛,语气冰冷地打断他,“你脱离岑家部队,为占领江城,屠杀江家满门……你可认?”
“是我,怎么,岑顺西那个老东西都不敢动我,你想为那些人伸张正义?哈哈哈……愚蠢!”徐霸王咧开嘴大笑,突然额头被抵上冰冷的东西。
岑遥拿枪,对准了他。
徐霸王笑容稍微凝滞一瞬间,随即他想到什么,继续放肆大笑:“说实话,你还得感谢叔叔我,若是没有我呢,你们攻破江城哪会那么容易?”
“而且,你知道江家满门多少人吗?整整55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惨叫声不绝。那血,暗红色一片,整个江家的血,就像半边天的云霞,异常漂亮。一把火过去,全是灰烬,神奇吧,连骨灰都没有。”
“哈哈哈,岑遥,你和你爹都该跪下来感谢我,除去江家,江城就如同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徐霸王近乎癫狂地抓紧铁栏,把头拼命往外伸,抵着枪口。
“就连我自己也不记得,到底是多久之前的日子了,是清明节吧今日。”
“可惜,连一个为他们祭奠的人都没有。”
“哈哈哈,真是可悲呀!”
岑遥攥紧了一只手的手指,另一只手忍不住想扣动扳机。
就在这时,一直没什么动作的无音拦住她的动作。
小幅度地挥手。
岑遥收到示意,收回手枪,退后一步,给无音让出位置。
让出位置后,无音正面对上徐霸王。
无音慢慢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干净漂亮的脸。
徐霸王在江城多年,自然也是听过无音姑娘的名字。
也见过,但当时无音的名字没有如今响亮,随随便便去红颜楼坐下便可听她弹奏一曲。
可以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自然,他并不喜欢。
可就在不久前,花魁争夺中,这人却格外出众,一举夺得“花魁”的称号,从此身价倍增。
徐霸王实在不知道岑遥带这样一个身份的女子来有何用意,
“怎么,你与一个青楼女子相好,还要过来告诉我?”
“你觉得你爹会同意吗?岑少将,叔叔好言劝你一句,身份有别,落人话柄的事,少做。”徐霸王以一个长辈的口吻教训岑遥,教训时笑得愈发不可收拾。
好像疯了一样。
岑遥没理会,她看见无音拿出随身携带的钢笔和纸张,垫着手掌在写字。
钢笔的墨水会浸入手掌心,染出点点黑色的印记。
岑遥默默把她的手掌垫过去,细心叮嘱:“别把墨水弄在自己手上。”
写字的人抬头看了一眼,没拒绝,又认真一笔一划垫着某少将的手掌继续写。
直到写完,几排字出现。
无音把写的纸递给岑遥,让她帮忙念。
徐霸王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到刚刚的场景,不禁奚落:“堂堂一个少将,居然为青楼女子折腰,传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吗?”
“你说错了。”岑遥不在意徐霸王粗鲁难听的笑声,而是认真大声念无音写在纸上的那段话。
“江家满门不是55人,而是56人。江家还有一个人,她叫江永乐,是江家最小的孩子,也是保护得最深的孩子。她长大了,叫无音。也就是站在你面前的我。”
话音落地,徐霸王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整个人狠狠往后退了一步。
随后,紧张、恐惧,不敢相信、不屑、轻蔑的神色轮番在他脸上上演,犹如一个正在上演戏法的小丑。
“所以呢?”徐霸王终于回过神来,露出更加猖獗的笑,瞪着无音,“清明节还有你为他们烧香,真好。”
“你一个人,这些年活得很不容易吧?”
“真是可怜……哈哈哈。”
无音听着这些话,并没有愤怒的表情,只是继续握紧钢笔写字。
很快,又一段话写好。
岑遥接过,开口念。
此时,她就是她的嘴巴,为她发声。
“你有一个妾房和两个可爱的女儿,他们不在江城,住在xx村,是吧?你没有让他们来江城是因为什么?从江城攫取的财富,都会往那里送一份是吗?你并非孤身一人。所以,当初的一无所有的你是否会想到如今的你?”
徐霸王脸上的笑容此时真真正正僵住!
“你是土匪,所以可以随意夺取他人的财富,他人的性命,他人的家。如今呢?你是阶下囚,能否体会到那种绝望?”
“明年的清明节,又有谁会为你祭奠?”
“也是,你们一家下去团聚也罢。”
岑遥念到最后,心头说不清什么情绪。
读着她写的字,能够体会到她没有展现出来的另一面,狠。
需要多么强大的内心,才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岑遥感觉自己比想象中更加心疼她。
“不要!”徐霸王终于变了脸色,双手紧紧地抓住铁栏,面色焦急:“不要动她们!你朝我来,你都朝我来!”
“都是我做的,和她们无关!”
“你们不敢动她们,她们什么都没做,你们不敢……”徐霸王不确定地重复这句话,却对上岑遥冰冷无情的目光。
他的心头猛地一咯噔。
“我说过,她想做什么,我兜底,就算是错的,我也陪她。照你说的,她们没有做什么,那十年前的江家,那些无辜死去的人,又做了什么?”
岑遥神情冷漠,反问。
徐霸王张了张口,最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无音还在写字,写完下一段,递给岑遥。
岑遥帮她念。
“乱世之中,人命如同草芥,一切都显得那么合理,你是这样想的,巧了,我也是。江家满门,55条人命,我要你们一条一条地还清。”
“我只是个小小的青楼女子,不懂什么大义。”
岑遥越念,越觉得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