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杰的母亲是个贤惠的女人。
她总能赶在每天六点半时准时开饭。
即便今天有客人,饭菜要比平常更丰盛一些,也不例外。
“罗雎总统昨天就去了北朗区。
他的演讲中一向是不提对黎国的态度的。”
一位身着军装的老人说着,给自己盛了碗汤尝了尝。
然后对江杰母亲的厨艺赞不绝口。
“您过誉了。”江杰的母亲笑着回答道。
“他不提我们也明白,他对黎国人一向是言听计从。
为了搏得人民的好感,又怕得罪黎国人,这才绝口不提黎国。”
江杰的父亲说道。
这位身着军装的老军人名叫高焜。
是一位亚巴伦国为数不多的四星上将,今天他是江家的客人。
大家都称呼他高焜将军。
高焜将军点了点头后说道:“罗雎与黎国人暧昧不清。
这正成了我们的机会。
你下周六的演讲一定要表明与黎国划清界限的立场。
这样我们才有胜算。”
高焜将军胃口很好,一碗饭转眼就吃完了。
“江太太!我又要忍不住夸赞你的厨艺了。
简直令我胃口大开,我决定还要再吃一碗饭。”
“您喜欢就好。”
江杰的母亲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
“江杰,快,给高焜将军盛饭去。”
“哦!”
“这样会彻底地得罪黎国人。
我们是小国、弱国,黎国是大国、强国。
小国在大国面前唯一的生存方式就是周旋。
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在不得罪大国的前提下,尽可能地保全我们的利益。”
“多谢。”
高焜将军谢过江杰为他盛来了米饭后,并没有马上吃。
而是又回到与江杰父亲的对话上。
“那是不可能的,只要我们还在向黎国让利,就不可能不损失自己的利益。
况且那都是后话,现在最紧要的就是你能拿下这次选举。
结束罗雎20年的总统生涯,成为下一任总统。”
“是啊,20年了。”
江杰的父亲叹了口气。
“亚巴伦已经20年没有再进行总统选举了。
20年来,国家被糟蹋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这个国家还有救吗?”
“没救了,”高焜将军吃了口饭。
“现在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江杰显然是听不懂这句话。
每次与高焜将军见面,总能听到些晦涩难懂的词或句。
果然不说一两句难懂的话,就不是高焜将军了。
晚饭后,高焜将军与江杰的父亲有一搭没一搭继续闲聊着。
高焜将军头发花白,双鬓较长,双眼有神,年过半百依旧挺拔干练。
说话做事也总是精神满满的样子,两道庄严的法令纹若隐若现。
屋外下起了雨,时正值六月。
六月末的雨已经开始褪去夏雨的瓢泼与燥热,粘带上初秋的细腻与清凉了。
高焜将军离开了沙发,走到了窗边。
“夜阑卧听风吹雨,与这诗略有不同,夜未尽,长夜漫漫。”
“铁马冰河入梦来。”江杰父亲接了下一句。
“世事多变,会等到我们的铁马冰河的。”
高焜将军露出了笑容。
屋外传来汽车的声音。
他明白有人来接他了,于是向江杰的父亲告辞。
“就在我这里将就一晚吧。”江杰的父亲挽留道。
“不了,明天一大早还有事。”
高焜将军走到大门旁,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雨衣撑着伞的人。
高焜将军顿住了,转头对前来相送的江杰父亲说道:“下个星期,一路顺风。”
然而还未等江杰父亲来得及回话。
门口那个穿雨衣撑伞的人掏出一把手枪顶在高焜将军脑门上。
在江杰父母惊愕的眼神中,那人扣动了扳机。
血花四溅中,似乎将房间的灯光都染成了血红色。
紧接着,那枪口对准了还处于震惊中的江杰父亲。
接着是刚惊叫出声的江杰母亲……
八岁的弟弟江夏也闻声出现在走廊道中。
以他八岁的见识还不足以解释眼前惨烈的景象。
以至于他愣愣地盯着浑身是血的杀手,直到一声枪响过后……
十八岁的江杰早已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向客厅里瞄过一眼时,就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
江杰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的卧室很小,若是杀手知道卧室里有人,那么他很可能也在劫难逃。
没有多少思考的时间,能躲的地方只有衣柜和床下。
这两处地方都不如它看起来那般隐蔽与安全。
但这两处地方也是一间卧室为数不多能藏下一个成年人的地方。
没有过多的纠结,江杰最终选择了床下。
然而最为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那杀手稍微晃悠了一下,就朝江杰所在的卧室走来。
江杰捂住嘴,拼命稳住崩溃边缘的情绪。
在手枪与子弹的压迫力之下,就连呼吸也颤抖起来。
那人在衣柜里翻翻找找后,又把床上的被子一把掀开。
然后,黑洞洞的枪口便慢慢伸下了床沿。
对准了浑身战栗的江杰。
随着病床一声吱嘎后,江杰已经猛地惊坐起。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摸了摸自己的脸与额头,哪里都是汗。
他从病床旁的小桌子上抽了一张纸,抹了抹脸上的汗珠。
这恶梦所产生的余悸,直到他抬眼望向窗外皎洁的明月,才慢慢消褪。
情绪稍微稳定了点后,江杰胸口处的起伏也变小了。
他向后退了退,半坐于病床上,看窗外月华散漫。
窗外微风吹来,带着泥土与青草的香味。
身处长夜,人在长夜,唯与这清风明月、虫鸣草香为伴。
他此刻真想抽根烟啊!虽然他从来没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