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窈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容娘惦记上。
在陆瑾瑜送来第四封信的时候终于崩溃了。
她紧闭门窗,在屋子里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
又割破手指用血写了封字字泣血的诀别信,让四喜连夜送到宋氏手上。
唬的宋氏次日一早便带人登门拜访。
她十分谨慎,避开人走的角门。
四喜早已等候多时,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并未说话。
一路沉默着来到了落秋院。
听到动静的宋窈连忙将凉透的帕子敷在了额头,又一脸病容的躺回到榻上。
对待这个女儿,宋氏已经伤透了心。原本打算看一眼就走再不管她的死活,可真看见宋窈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又不忍心的落下泪来。
“母亲。”宋窈喊了一声泪珠滚滚而落,好不可怜。
宋氏侧着身子闭了闭眼逼退了眼中的潮意,深吸了口气冷着脸说道:“错已铸成,如今你喊我还有什么用?”
“我若不问,你是不是打算瞒一辈子?”
“你这样大的胆子,拿主意就好,现在又来问我做什么?”
宋窈抽抽噎噎说不出话来。
在那封血书上,该说的不该说的,宋窈都告诉了宋氏。
现在真听到她这样问,还是羞愧的抬不起头。
“陆瑾瑜坏了我的身子,当时我怕极了只想赶快离了侯府再不与他见面。哪知道嫁到陆府后竟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宋窈伸出手颤巍巍的去扯宋氏的袖子:“前几日回府我也只是想和陆瑾瑜做个了断。没想到那疯子贼心不死,竟然还想逼迫于我!”
宋窈见宋氏没有拒绝自己,心里一喜脸上却更加凄苦:“今日让母亲来,也只是想再见母亲一面。女儿不孝,再无颜苟活于世。若有下辈子,再偿还母亲的恩情。”
说了,竟下了榻一头朝墙上撞去。
四喜惊叫一声,宋氏伸手去拦。
身子被宋窈撞的一歪好歹把人救了下来。
饶是如此,后背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下子,是真的什么狠话都说不出来了。
宋氏长叹一声,扶着宋窈坐好。眼中无奈尽显,整个人透着浓浓的疲惫:“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做?”
宋窈睫毛颤了颤。
实在是所说之事太过惊骇,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房中的气氛冷凝下来。
宋氏见她久未开口,猜到要做之事恐怕要拿自身的性命相博。心中刚有的那点心疼渐渐散去,握着宋窈的手也跟着松开。
“你若不说,我便走了。”
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宋窈咬着牙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陆瑾瑜说三日后在清风寺等我。母亲,如今我已经嫁到陆府,再不能走回头路。”
“他知道我腹中怀了他的骨肉,也知道我与沈娇娇换亲之事。错已铸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眼看着大好的日子就要来临,岂能由着他破坏。”
“母亲。三日后清风寺,陆瑾瑜必须死!”
果然……果然……
宋氏一直吊着的一颗心终于死透。
她有些麻木的抬起头,看着宋窈那张如花似玉的脸。
什么时候,那个伏在自己膝头撒娇的孩子,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窈姐儿,你可曾想过陆瑾瑜为何要带你走?”
“还能如何,只不过想随时折磨我罢了。”
宋窈低下头,将脸埋在了双膝之间。
这几天,她也想过这个问题。
设想了无数的原因,在意识到陆瑾瑜是不是在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想带着她与腹中的孩子一起远离所有的是非,好好的过日子的时候。
一个男人抛弃所有,想好好照顾一个女人。
除了爱,还会因为什么?
宋窈愣了一下,接着抬起手狠狠一个耳光打在了脸上。
疼痛能让人清醒。
她和陆瑾瑜之间没有爱,只有恨。
宋氏不死心,她仔细的看着宋窈,似乎这样就能窥探到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大错还未铸成,窈窈,陆湛非良人。你若想走,母亲帮你……”
“帮我什么??”
宋氏话还未说完,宋窈突然情绪激动起来:“陆瑾瑜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跟着他除了吃不完的苦,还能拥有什么?!”
“母亲,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你是为何离开父亲的?你走过的错路,如今也想让我再跟着走一遭?”
“我好好的贵妾不当,要跑去跟着一个废物吃苦。母亲!你真当我是沈娇娇那个贱种,享不得福是吗!”
一遭话劈头盖脸的砸下来,让宋氏久久回不过神。
她这才知道造就这一切的根源原来在自己身上。
胸口剧痛,如刀剜一般。
宋氏抖着嘴唇喃喃自语:“你可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
知道自己话说的太过,宋窈又软了声音耐心诱哄:“天干物燥,起火走水乃是平常。陆瑾瑜既然要带我走,身边必定不会带着旁人。他被宣平侯几乎打掉了半条命身子大不如前,若是布置妥当,定让他无法逃出生天。”
“既然不需要我出手,你今日唤我来做什么。”
“我如今不方便出府,一人去清风寺又太过惹眼。还需母亲同行,这才不惹人怀疑。”
宋氏不说话,宋窈自顾自的说道:“父亲死了多年,无人祭奠。不如就趁此机会给父亲在清风寺点一盏长明灯。为表孝心,做为女儿的我同往,想来王氏也不应该说什么才对。”
宋氏没想到她算计至此,连死去多年的人也惦记上。
想说什么,却满嘴苦涩。
“你真要做到如此地步。”
宋窈笑了,笑得薄凉。
“换亲之事牵扯甚广,晋安帝,阮贵妃,陆湛哪一个是我们能抗衡的?皇家最重脸面,此事昭告天下那日就是咱们身死之时。”
“陆瑾瑜已经疯了,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沈娇娇已经成了王妃,而我若被抬成正妻就是状元夫人。宣平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再冷落你半分。”
“母亲,想想你往日的风光,你真的甘心就此认命,真的不怕死?”
宋氏在宋窈的逼问下节节败退,终是答应了下来。
在宋窈说出把沈娇娇也叫上,届时若有意外,两张一样的脸也能混淆视听迷惑别人。
宋氏也稀里糊涂的跟着点头。
还有一句话,宋窈没有说出口。
甚至还能把一切推在沈娇娇身上。
“母亲放心,这腹中孩子还要留着安抚陆瑾瑜。事成之后我便舍了她去,好好在陆府过日子。”
交代完一切。宋窈心情大好,以要休养为由让四喜送客。
宋氏魂不守舍的走出落秋院又被得到消息的王氏请去了花厅喝茶。
喝的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用的白亳银针。
身份却掉了个。
王氏笑眯眯的抿了一口,直叹这么粗劣的东西宋夫人怎么也喝得下去。
宋氏没有回嘴。
王氏炫耀了半晌,宋氏始终没有反应。
王氏灌了一肚子水,又觉得无趣便随意指了个人送客。
直到走出陆府上了马车,周遭变得安静。
宋氏才双腿一软倒在软榻上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