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尽月找衍书社老大谈了笔交易，二人在小房间里待了许久才出来，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看那一脸的严肃，还真把人弄紧张了。
    这时候，衍书社的成员们尚不知会发生什么，一个个还跑上去和人家打招呼，准备“浅谈”一下武学，被拒绝后还觉得有点失落。
    然而，在次日被操练到怀疑人生后，他们都纷纷恨上了昨日的自己。
    原来新成员是“敌”，非友啊！
    ……
    最近衍书社的动作很大，除了大肆购入军火，还一改往日低调的作风，不仅数次和金龙帮正面起冲突，还光明正大地抢金龙帮的码头生意和地盘，但金龙帮却一反常态，始终保持缄默。
    这两大地头蛇对峙，若金龙帮喊打喊杀也就罢了，可他偏偏不声不响的，搞得泉夕城的百姓每日提心吊胆。
    金龙馆。
    二楼书房，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子负手立在窗前，声音低沉而缓慢，身后一个男人微微低头，安静地听着他说话。
    “……查清楚了？当真是搭上魏大帅了？”
    他眼前慢慢升起一团白烟，又逐渐与天色融为一体。
    魏大帅，蓟云省的实际掌权人，以一支骁勇的魏家军而出名，还有自己的弄军火门道，据说还和军统那边有点关系。是以，周围几个地区的掌权者都对他很客气。
    身后的人不敢抬头，恭恭敬敬地答道∶“是的金爷，有人看见戴魏家军章的人进了衍书社，而且他们弄军火的门道咱们查不到。”
    这不恰恰是魏大帅最为神秘的一点吗？
    被称为“金爷”的男人闻言，只是不屑地哼笑一声，低沉的嗓音带着点莫名情绪∶“那又怎样？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就算魏忠明他亲自来，也得给爷我好好趴着！”
    “是是！”男人擦着额角，连连应和，房间内气氛逐渐压抑，男人心中暗暗叫苦。
    这都什么事儿啊！
    “杜老二还是没有他哥聪明，认不清自己的地位。在这泉夕城，我金龙帮给出去的，随时都能拿回来！”金爷的声音陡然拔高，戾气十足。
    “是！是……爷，他们昨天送了一封帖子来，说约在今晚，老广场那边，我们、还忍吗？”男人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
    金爷一个嗜血冷眼杀过去，一字一句道∶“爷忍够了！”
    他猝然转身大步朝外走去，指间夹着的香烟随意往后一扔，火星蹭到窗帘，随即燃起熊熊火焰。
    身后男人大惊失色地呼喊“救火”，他却充耳不闻，兀自出门去，边走边朗声笑道∶“杜老二！今日，我便拿你的肉做下酒菜！”
    火焰一下下舔舐着窗帘，又很快被赶来的管家和佣人扑灭，一地黑色的余烬，灯光仿佛染上了几分冷意。
    好像知道今夜不太平似的，天色完全被染黑了，夜里一丝风也没有，就连空气中都透着危险的气息。
    双方人马如期到达老广场，这里距离城中心和住宅区比较远，也足够荒僻，属于一个连警署都很少巡逻的地方。
    金爷有十足的自信，可以干掉这个他在泉夕城最后的敌人，但当他带着兄弟踏进广场范围的那一刻，他的人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爆炸轰没了四分之一。
    随后，还没等他们从地上站起来，又不知从哪跑出来一群人把他们团团围住，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们。
    他的人也立刻举枪防范。
    金爷脸色沉沉，嗓音阴鸷森冷∶“杜老二，你敢使诈！”他瞪着眼睛，仿佛要吃人似的。
    衍书社老大听见他的称呼，眉头飞快皱了一下，含笑道∶“这叫，兵不厌诈！”
    “兵家人的计谋，怎么能说使诈呢？”
    他“啧啧”两声，伸长脖子看了看他周围的人，道∶“看看你，说好了带100人咱们切磋切磋呢？瞧瞧你这多少人哦？”
    金爷丝毫不顺着他的话走，被几百杆枪指着依旧镇定自若，气定神闲∶“你觉得，我会没有准备？还是没有后招？”
    他做出一个手枪的手势，指尖抵在太阳穴，看着杜老二，眼睛里闪烁着残忍的笑，嘴唇轻启∶“我的狙击手，随时，都能对着你的头——”
    他手臂一展，指尖又转向杜老二，唇间发出一声短促又响亮的“嘭”，嘴角同时绽开一抹放浪形骸的笑。
    杜老二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道∶“这事我的军师已经替我考虑过了，你还是担心担心，是你身边这些人的枪快，还是我的兄弟们准头好。”
    言下之意就是你的狙击手已经被我的人干掉了。
    金爷脸色变了一变，迅速镇定下来，哼笑道∶“杜老二，你有点进步。怎么，想诈……”
    那边杜老二已经忍无可忍，大哥这么喊他也就算了，这姓金的算个什么玩意儿？一口一个逗孙子似的！
    他仰天怒吼∶“给我杀了他们！”说着，他手上的枪已经朝着金老大的方向连射几发子弹。
    争斗一触即发，广场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枪声，其中夹杂着怒吼与各种谩骂，金龙帮的人一边要护着自己和金老大，又要反击，着实有些力不从心，渐渐的，包围圈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活着是人越来越少。
    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熏得人几欲作呕，空中弥漫着血雾，漆黑的天色乍一看好像都被染红了。
    趁着衍书社的人换弹，金龙帮剩下的十几个人拖着残躯，掩着金老大强行冲出包围。
    杜老二啐了一口∶“个王八蛋！还想跑不成？！”他领着剩下的兄弟追了上去。
    一群人没命似的跑，他们不敢停下来，至少进入新城区之前他们绝不能放松警惕！
    金老大被身边兄弟架着，他边跑边往后看了一眼，黑夜里的眼睛，在火光中迸射出一抹寒光，像淬了毒的剑一般，狠狠往敌人身上扎去。
    “爷！金爷！咱别看了，再坚持一下，我们……”
    一个满脸是血的手下冲着金老大喊道，回身又往衍书社的人打了几枪，与此同时，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带出一声极轻极小的风响。
    “噗嗤！”
    刺破血肉的声音在这嘈杂中竟是如此清晰，男人的侧脸被溅上一层热血，他不可置信地转身，两眼慢慢瞪大，看着金老大倒在地上。
    远处的楼顶，一道冷光隐秘闪现了一下，一个冰冷沉郁是声音轻轻响起∶“死了。”
    那颗子弹正中他的眉心，此时一个黑红的血洞，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连带着他的嘴角也淌出血来。
    他睁着一双血红色眼睛，眼底还有一丝未消散的震惊和茫然，似乎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死的这么突然。
    不，甚至可以说是窝囊。
    “天哪！金老大就这样死了？金龙帮还一夜之间死了一半的人啊！”
    “金龙帮这下群龙无首，地盘和生意又被抢了那么多，这以后可怎么混啊！”
    “嘿！还担心他们呢？夹着尾巴做人呗！”
    “哈哈哈！”
    本该是安静和气的早晨，却因为金老大死亡的事情而炸开了锅，像一滴清水滴入了沸油锅里，热闹不止。
    报童甩着报纸，大喊着跑过泉夕城最热闹的街市，所过之处，人们无一不是震惊到忘了言语，待迫不及待寻了报纸来看，都要仔仔细细看上几遍，确认消息准确无误，这才拍着大腿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呐！”街角一家早餐店门前，一个发丝凌乱，看起来饱经风霜的中年男人拍桌狂笑，久久不能停下，甚至不经意滚落在地，他还抱着肚子继续发出畅意的笑声。
    这反常引来旁人的侧目注视，店家急忙跑出来，蹲在他旁边想将他扶起，却不料被他抓着手臂动不了了。
    店家又急又无可奈何，用另一只手擦了擦额角的细汗，愁着脸道∶“哎呦喂我说老哥，你就起来吧？啊？有什么事值得你如此啊？”
    中年男子摊开四肢，躺在地上渐渐止住了情绪，闭着眼，笑喊∶“我高兴！这世上，终究还是有报应的！”
    “因果循环！善恶终有报！”
    “老林啊！”
    “你可看见了！？”
    同一刻，天空发出一声巨响，终日密布的阴云忽然被吹散开一道缝，一束耀眼的金光直直地沿着缝隙劈下来。
    岚尽月三人面前的空间骤然扭曲，所有景象都在飞快倒退，上面还出现了金龙帮渐渐没落，被衍书社彻底取代的未来。
    桑慕锦睁大眼睛看着两边，一手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一手紧紧抓着岚尽月的手，嘴唇轻颤，问∶“我们，这是成功了吗？”
    岚尽月手上用了点力回握，沉着道∶“嗯，成功了。”
    其实她也几次害怕过，犹豫过，若这次的路再走错，他们怕是……
    不过还好，他们成功了！
    周围的画面忽然停住了，天上云层翻滚，金光从四周穿透云雾，刺眼的光芒一瞬间笼罩整个大地。
    悠扬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味，从亘古洪荒传过来，磅礴大气，又正气凛然∶
    “天理昭彰，邪不胜正！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余音未散，一道更加轻柔的声音响起，带着期盼和渴求∶
    “只希望，下一次的正义，来的快一点，再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