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府。
姚嘉纾还待在清秋阁内,三日来她一步也没有踏出来过。
刚去传晚膳的曼儿此时正在阁院里大声地喊叫着:“小姐小姐,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听到这一声叫唤,姚嘉纾连忙下了榻,曼儿一进厢房就直往寝室跑去:“小姐,老爷回来了,老爷没事了!”
姚嘉纾拉着气喘吁吁曼儿心急问道:“爹……爹他回……回府了?”
曼儿笑着连连点头:“是,老爷回府了,小姐,您可以安心了!”
“这真太……好了!曼儿,快扶本……小姐去见……”姚嘉纾急着就往外走。
“是是,奴婢这就带小姐去老爷书房!”三日了,她家小姐的脸还没见好,不过曼儿现在已经能解读她家小姐的话了。
担心了三天,在看到自己父亲的那一刻,姚嘉纾的心总算是放下了:“爹,你总算……回来了……”
姚觉澄转身看向自己的女儿,有些不敢认:“纾儿?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这几天因为担心自己的父亲,姚嘉纾几乎都要忘了自己受伤的脸,听到自己父亲问起,姚嘉纾忍不住又委屈地流出了眼泪:“爹,都是……那个潭雪,不仅打嘶——伤了女儿的脸,女儿的手嘶——手腕也被她……折伤了……”
“什么?让爹看看!”姚觉澄大步来到姚嘉纾的面前,轻触着自己女儿红肿的脸,又轻轻握着姚嘉纾的右手腕,手腕上也包扎着厚厚的纱布:“很疼吧,请了御医没有?御医怎么说?”
姚嘉纾哭出了声,却也倔强地道着:“不,就算女儿嘶——疼死,也不会……请御医!”
“胡闹!伤得这样重不让御医看看怎么行?”说着,姚觉澄大声地就向着书房外吩咐:“来人,将宫里的李御医快速给本将军请来!”
“爹,不要!”姚嘉纾拖住姚觉澄的手。
姚觉澄不解:“纾儿,你这是做什么?你不让御医看看,如何会好呀?”
姚嘉纾还是摇着头:“爹,不用御医,请了京城嘶——的大夫,会好的,只不过……好的慢……而已。”
姚觉澄心疼道:“你看看你现在,话都说不好了……你请的京城里的大夫,可他再好能有宫里的御医好吗?你不想早一点好起来吗?”
眼里的泪水打着转,可姚嘉纾就是不肯他父亲去宫里请御医:“爹,我再疼,再难好,也不会请嘶——御医,我不能……没有骨气!”
“你……你说什么?”姚觉澄越来越听不明白姚嘉纾的意思了。
“我姚家,要有骨气!”姚嘉纾含着泪诉道:“爹,你知不知道,你落狱后,我进宫……去求姨母,可姨母她……见死不救!她还怪你,怪你事先嘶——不告诉她,还说她也……救不了……我又去求……乐宁公主,我都跪下了,她也不救,我气不过,说了几句,她的婢女,就打我了……”
“你让一个婢女给打了?纾儿,为父平常教你的武术你都忘了吗?”一想到自己女儿是被一个婢女打伤的,姚觉澄就直觉得丢脸!
“爹,那婢女力嘶——气太大,我根本嘶——就无还手之力。”一想到那日的情形,姚嘉纾心里还是发颤的。
“你是要气死为父啊!”
“我也不想,可是……她们都不救你!”即便是她父亲现在出了狱就站在她面前,姚嘉纾还是想想就觉得生气。
听到自己女儿是因为自己才受的这份委屈,姚觉澄的心也软了下来,想到刚刚他还为了洗脱自己的罪名拿着自己女儿性命发誓,姚觉澄心里就觉得愧疚,再看看自己女儿浮肿的脸不免更加心疼起来:“纾儿,你是女孩子,不能就此让自己的脸毁了啊!听爹的话,请御医来看看,啊!”
“爹,我的脸就……只是皮外伤,不碍事。”姚嘉纾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爹,女儿现在嘶——要说的,可能你会生气,但你生气,我也要说!”
对着自己女儿满是愧疚的姚觉澄,此时哪里听得了这样的话:“不生气不生气,纾儿,不论你说什么,爹都不会生气!”
虽是听着父亲这样说着,但姚嘉纾还算是了解她父亲,在有的事情上她父亲也很难说动的:“爹,女儿想让你……退出沐党,从此不再嘶——过问沐家事!”
姚觉澄没想着自己女儿会再提起此事,转身背向了姚嘉纾:“纾儿,这是朝堂上的事情,你就不用过问了!”
“正因为……是朝堂……上的事情,所以嘶——我才要管!”姚嘉纾上前两步:“爹,我不知道这次嘶——你是为何突然被抓,但我知道太子嘶——抓你一定是……因为你帮二皇子嘶——做什么了事,被太子嘶——发现了,才被抓的。”
姚觉澄听着厌烦地闭上眼:“你的脸肿成那样,说不了话就不要说了。”
姚嘉纾却似没听到这句一样,自顾自地继续道着:“姨母一嘶——直希望二皇子……能登上帝位,这些年嘶——外祖也都在为此嘶——为这事谋划,在朝中结嘶——结党营私,可太子掌政,又岂会让他们如愿?所以,才会有父亲嘶——被抓入大牢一嘶——事发生。而父亲出事,他们又见嘶——见死不救……如此,爹还有继续……为他们做事吗?”
姚觉澄冷笑一声:“你以为,为父现在还有不收手的可能吗?你以为现在收手就能换回一府平安了?”
“为何不能?太子嘶——的目的是扳倒姨嘶——姨母、沐家,只要爹你不再参与,主动把这些年嘶——做的事,向太子坦白,太子嘶——是不会为难爹的……”
姚觉澄听了回头嘲讽道:“你别天真了纾儿,你把太子想的那么好?你以为在太子那儿坦白就能从宽了?不会的!”姚觉澄对着姚嘉纾摆摆手:“大司马的吴望你知道吧,这次和我一样被关入大牢了,刚刚,就在刚刚他写了一册子的,他把这些年来你外祖做过的事情都写出来交给太子了,但那又怎么样呢?太子还不是下令要将他满门抄斩……你爹我是命大,在这件事上他们没有找到证据,不然咱们姚府也逃不了了!”
姚嘉纾的身子一颤:“所以,我才叫爹,赶快收手!趁太子……还没有查到你,赶紧收手!在太子面前,承认自己嘶——犯的错,在太子面前表态……效忠太子!”
“你说什么?”姚觉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让我在太子面前表态?效忠太子?你是被人打傻了吗?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就算我说了,太子他也不会信的!”
姚觉澄的震怒让姚嘉纾的心更紧了,但她必须说服他父亲:“会的,只要父亲交出……沐党的官员名单,太子嘶——他会相信的!”
姚觉澄摇着头简直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你是让你父亲出卖你的外祖!”
“那不是……出卖,那是,回头是岸,是弃暗投明!”姚嘉纾义正言辞:“太子……他才是将来嘶——的皇帝,名正言顺的皇帝!也只有太子,才会让整嘶——整个姚府平安!”
姚觉澄这会儿只觉得姚嘉纾是在说胡话。
“爹跟着外祖、姨母,风险太大了,一旦……最后败了,受牵连的,会是整个……姚府!女儿不能……让爹这么做!”
“所以,我们不能败,也不会败!虽然太子这些年除掉了我们在朝中不少势力,但你外祖还在,你父亲我还在,二皇子现在也开始有在干政了,他在朝中还是有一些威望的。最后赢的只会是我们,到那时,我们守的就不是一个大将军府了,而是和他钟离覃一样,是侯府,侯府!”姚觉澄来到姚嘉纾的面前,双手捏着自己女儿的肩膀:“嘉纾,不要老是只顾着眼前,眼界放长远点,你想想等以后二皇子做皇帝,你爹我就是功臣了,那个时候你想要什么没有啊!爹知道你喜欢太子,可太子从来不正眼看你一眼,为了一个不珍惜你的男人你觉得值吗?再说,爹也不觉得他太子有什么好的,这天下不止他一个男儿啊,你的眼光不要只局限于冀国啊嘉纾!”
不要只局限于冀国……姚嘉纾听不懂这句话,但她劝他父亲放弃也不单单是因为最后她怕最后累及整个姚府,她只是不希望自己的父亲白白为了人卖命:“爹,我不是怕败,我只是不愿看……看到你为了那……那样的人卖命,你拼死为了他们,可姨母呢?我去求她救你,她可有答应啊?就算以后真……真如了她愿,二皇子做了皇帝,她也……不定就记你的好!这样一个半路……就能踢了为嘶——她效命的人,不值得帮她!”
“够了你!姚嘉纾,你够了!你知道你口中的‘她’是谁吗?是你姨母!你亲姨母!”姚觉澄对着姚嘉纾大声怒吼。
“正因为我知道……她是我姨母……我才觉得她嘶——她可怕!”看着眼前自己的父亲,姚嘉纾心中的委屈再次忍不住,滚烫的泪水划在红肿的脸颊上此刻姚嘉纾却也似忘了疼痛:“从小,只有在她需要我的时候,才会把我唤进宫,每次进宫,她明面上对我好,可哪次……又不是让我帮她做事。你当她让我进宫是对我好?还不是……私下里总让我打听东宫的事?她这么做,不都是为了她儿子,我呢?还要被东宫的人嫌弃……而爹,你……又哪次不是为了二皇子骂我?就像现在这样,每次说起这事来,爹……你就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训我!我呢?爹……我是为了你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父亲,和我一样,被别人利用!”
“姚嘉纾你够了!你不要再说了,你给我出去,你给我滚出去!”姚觉澄打开书房门,对着姚嘉纾又是一顿吼。
看着姚觉澄怒瞪的圆眼,姚嘉纾已知无论她怎么说,她父亲都不会改变主意。
哭着跑回了清秋阁,姚嘉纾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眼泪还是一刻未停,她原以为经过了这次牢狱之灾,她父亲看清了姨母的真面目,可是她却没想到,她父亲还是执意不悔为他们沐家卖命!
曼儿一直在屋外敲着门,她原以为她家小姐和老爷会是一派父慈女孝的情形,怎么半个时辰不见,她家小姐回来却是满脸的泪水:“小姐,小姐,您开开门,让奴婢看看好不好?小姐,你脸上的伤还没好,大夫说过的不能流泪的啊小姐!”
屋里的哭声没停,曼儿的担心不止,虽然她家小姐平常任性又爱骂她,但跟了这么些年,她家小姐对她身边的人还是护短的:“小姐,您开开门,有什么伤心的事和奴婢说说,虽然奴婢愚钝可能帮不了小姐什么,但小姐可以说过奴婢听听,心里也就不会那么难受了呀。”
姚嘉纾苦笑着,她把这些说给她一个丫头听又有什么用,她都劝不了她父亲,难道让她一个丫头去劝?她父亲的脾性怕是谁劝都没有用……
此时,姚府的书房内,姚觉澄坐在书案前想着自己女儿的话,又想着方长在大牢里吴望对他说的那些话,他们沐家人真的会对自己见死不救吗?这件事他的确事先没有和贵妃娘娘商量,但他岳父是知情的啊,他们当初也的确是怕贵妃娘娘不同意所以他们才私下里自己行事,原本他们自己已经做的很隐秘了,怎么就被太子的人发现了呢?
还有吴府的密室,听纪夕朗的意思是尤楠棋发现的,尤楠棋之前可是口口声声向着太子,后来却是因为二皇子而到了他们的阵营,如今又是当面把他们出卖了,这样的假意投靠,二皇子是真的不知情吗?
想起刚刚自己女儿劝他弃暗投明,转而效忠于太子?在听到贵妃娘娘是那副态度的时候他的确是寒了心,不过要他转向太子,他也是做不到的……若是十多年前他没有参与那件事,或许他向而太子会保得一命,然而现在无论他如何对太子表忠心,最轻的也是落的一全尸,眼下的涛浪是在推着他走,他只希望最后能成功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