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遥想要离开的时候,温奢玉忽然拉住她的手。
她回过头看向温奢玉,脸上有了一些类似疑问的情绪。
“我陪皎皎一起去,可以吗?”
月遥似乎想到什么,皱了皱眉,摇摇头。
“可是我想跟着你。”
月遥很大力地摇摇头。
她把绳子依旧绑在床边,然后转身离开了。
顺着熟悉的路,一直走到山脚下,看到了在那里等待的人。
是一个青年男人,长得高大黑壮,眉眼和月遥有几分相似,正在原地焦急地踱步,语气不耐,“怎么今日来得这么慢……”
看到月遥出现时,他眼中先是有些厌恶畏惧的神色,却很掩饰。
“阿遥,你,你这……”
他的手指指着月遥,又指了指眼睛,眼神却不敢与月遥对视。
月遥沉默地从手腕上解下布条,熟练地蒙在眼睛上。
见状,男子松了一口气一样,这才靠近了两步,“走吧。”
月遥却忽然扭头看向他身侧。
“怎,怎么了?”
月遥皱着眉,一把扯下布条,依旧死死盯着他身后。
男子知道她的诡异之处,顿时慌乱不已,甚至顺着她的视线疑神疑鬼地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什么。
四周除了花草树木,便只有他和面前的女孩。
“阿,阿遥,你看到什么了?”
月遥没有说话,面色也不太好。
在仅有她能看到的地方,那个本该被她用绳子绑在床边的白衣人赫然出现在这里。
他手上缠着的绳子没有解下来,而是将绳子的另一端轻轻放在月遥手中。
“我思念皎皎,所以来找皎皎。”
月遥臭着脸把绳子扔掉,他却依然笑得很柔和,又递到她手上。
“阿遥?阿遥?”
男子见她这反常的模样,甚至忘了对她的恐惧,上前握着她的肩膀晃了晃。
他仿佛没有看到那个人,也没有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月遥想不明白,但是她很久以前就从这些人的声音中知道,自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听到别人听不到的东西。
可能这个白衣怪人也是只有她自己能看到能听到的。
月遥回过神,朝男人摇摇头。
听到他的声音又在说“怪物”、“妖物”这一类的话,又静静地把布条蒙在眼上。
男子见她蒙住了眼睛才松了口气,好半晌才缓过神,虽还是心有余悸,却还是想着正事要紧,战战兢兢地领着她下山。
布条是没有用的,隔绝不了视线,也隔绝不了那种仿佛无孔不入的、嘈杂的声音。
但是每次这样做的时候,他们都会安静一些。
走过崎岖的山路,穿过隐秘的山道。
一路上,月遥耳畔都能听到那个白衣人的声音,也能透过布条看到他的模样。
“皎皎,别生气,我只是有些担忧,所以才跟着你出来……”
紧跟着她的人一直温言软语,好声好气地哄着,还提出了许多赔礼道歉的方法。
月遥没有说话,仿佛看不到他一样。
她又想,其实这个人也很吵,总是说很多很多奇怪的,她从来没有听过的话。
但是他又比别人都好一些,只要不说话的时候就没有其他嘈杂的声音。
他也从来没有说她是怪物。
他还会给她很多好看的石头,给她发光的石头。
他还给她做了捞鱼网,给她捞小鱼……
这么想着,月遥觉得他也没有那么讨厌。
在他第无数次把绳子的另一端放在月遥手心时,月遥没有扔掉。
他揉了揉月遥的头。
月遥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一片漆黑的山道之中,他的那双眼睛很明亮,像天上的月亮,很好看。
他还在笑。
月遥只见过很少的人,而且记忆中似乎没有人朝她笑,每次那些正在笑着的人看到她以后,他们脸上那种笑意都会瞬间消失。
像是一滴落在石头上的水,在被炽热的阳光照到的时候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是这个人不像那些人,他不像一滴水。
月遥想了许久,想到那条小溪,有数不清的水,仿佛永远没有干涸的一天,无论多么大的阳光,都不会将它晒干,哪怕一滴一滴全都在石头上晒干,也仿佛取之不尽。
月遥低着头,走着熟悉的道路。
还没有想明白,就已经到了地方。
从山道出来,走过隐蔽的小路,才到了山下村庄的一户人家。
长相柔美的妇人正在屋里焦急踱步,床上躺着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孩子。
妇人一边焦急,还一边耐心地哄着哭闹的孩子。
听到声音后,她才急切地打开门,将人迎进屋里。
“怎么这么晚?”
男子低声道:“出了一点意外,你别问了,先去准备好东西。”
“早就准备好了,你还不快去……”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却还是忍不住嗔怪,“琛儿还在等着呢!”
“知道知道。”
二人说罢,才又将目光移向门边站着的少女。
妇人不敢上前,只干笑两声,柔声道:“阿遥,你先与你爹去吧。”
月遥没说话,他们也都习惯了,知道她的性格。
男子带着月遥走到后屋,轻车熟路地取血、拿药。
她的面色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男子取了血,拿着药便离开,甚至忘了还有一个人在。
“娘,我不要吃药!我不喜欢吃药!”
妇人柔声哄劝:“琛儿,娘的乖琛儿,再吃这一回。”
“你骗人!每次都这么说!”
“娘怎么会骗你,你的病就快好了,等好了就不用再吃药了。”
吃了药的孩子大吵大闹,一直喊着苦,妇人心疼万分,急忙拿出一旁的糖喂给他。
等到好不容易孩子被哄好,妇人也有些不悦,“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看那……”
她顿了顿,到底是没说出什么,“她就是与琛儿八字相克,你就不能别把她带回家里?”
“哼,蠢妇!若是不现取,损了药效怎么办?”
妇人嗫嚅几句,没有再说什么,到底还是不满,骂道:“晦气。”
“罢了,等琛儿的病好了,就无需再用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