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昊也不在意,摆了摆手,笑道:“顶风冒雪来找本将,可有要事?”
“倒也没什么要事。”
周堪赓道:“属下只是有一事不明。”
“直说便是。”王昊道。
周堪赓拢了拢白貂大氅,走到背风的柱子后面。然后才开口说道:
“属下从登州而来,在登州之时,看到王廷臣总兵在大量收拢流民。那些流民,吃的不是稀粥,而是干饭。
并且还管饱!
各地无粮的百姓闻之,皆如蚁拥。而王廷臣收留并送往长岛的百姓,已有五∴十万之众。后续的饥民百姓,还在源源不断地赶来,用不了多久,就会达百万之数。要供养如此多的百姓,而且还米饭管饱,这得花多少钱啊!
属下当时问到王总兵,王总兵只是笑而不语。今日掌管将军府库,才知将军,原来是……富可敌国!”
王昊皱了皱眉,觉得这人太啰嗦了。
便又提醒道:“你刚才说……有一事不明?”
“是的。”
周堪赓道:“属下当时又问到王廷臣,那么多流民该如何安置,总不能一直养着吧。王廷臣说,会向济州岛迁移三十万百姓,剩下的,还得等将军您的通知。
属下斗胆问一句,剩下的那些几十万,乃至上百万的百姓,将军该如何安置?”
王昊没有说话。
而是看向一旁的宋献策。
有些话,身为老大的王昊是不方便说的。需要有人代言,将来出了问题,也需要有人背黑锅。
而宋献策,尖嘴猴腮。
贼眉鼠眼,刚好合适!
……
见王昊看向自己,宋献策便对周堪赓道:“以后,就安置在平安道。”
“平安道?”周堪赓略有不解。
因为平安道是朝鲜的地盘,现在还控制在清军手中。这里面有很多的问题。
其一,在周堪赓看来,接下来的皮岛之战,将是一场守御之战。与夺取平安道扯不上关系。
其二,就算以后能夺取平安道,那也并不能确定是什么时候。那么多收拢起来的饥民,也不能一直就这么养着。
其三,就算是能很快夺取平安道,但是,平安道本来就有朝鲜百姓在耕种,又如何再容得下近百万汉人饥民安置进去?
见周堪赓有些不明白。宋献策又接着说道:“此次建奴进攻皮岛,必然强抓平安道的朝鲜百姓来做送死先驱。
咱们只要将战争拖久一点!
再时不时地给建奴一点希望!
待到三个月后,平安道的朝鲜百姓,恐怕得死上大半。就算没死的,恐怕也全都逃离家园不敢再在平道生活。
然后,咱们再择机打败建奴,将安平安道据为己有,再将几百万汉人百姓迁移过来!
这样的话,以后这平安道,就不再是朝鲜人的平安道,而成了咱们汉人的平安道。
有几百万汉人在平安道,咱们就可以以之为基业,挥师辽东与建奴争锋。”
周堪赓听完,愣在当场。
过了许久,才看着王昊,一脸激动地说道:“此枭雄之谋也,周某愿附骥尾!”
……
送走了周堪赓之后,王昊也离开了城门楼回到了城中。
先去街道上转了转。
街道上铺满了厚厚的雪花。
劲风穿街而过,将街上的雪花吹向空中,与空中飘下的雪花混在一起,在风中翻卷横飞。
往日热闹喧哗的街道,现在已经变得很冷静了。
只有风在吹,只有雪在飞。
……
偶尔,会遇到几名东江军的士卒推着车,在敲那些商铺的门。
一边敲,一边大声说道:“老乡,家里有人吗?”
然后,就有店铺的门打开。
伸出一个个的人头来,忙不迭地说道:“天寒地冻的,进来烤烤火,喝碗热水?”
“不了,有公务在身。”
那些士卒们一边笑着应承,一边从车上取下一些袋子放在店铺前面。
“这都是些什么啊。”百姓中有人问道。
“这个月的配额。”
那些士卒说道:“提督大人说了,留在岛上的百姓,每月每人发粮食20斤,蔬菜8斤,肉食3斤。
哦,对了,还有这个……冬衣一件,人人有份,人人有份。另外,家中缺煤的,自个儿推着车去领。
大家不用担心,提督大人准备了足够多的物资,别说三个月,撑上半年都没问题。”
这时,已有百姓走出门来,却不是去搬那些物资,而是……有的给士卒们倒碗热水,有的将热腾腾的包子馒头往士卒的怀里塞。
这就是军民鱼水情。
……
走着走着,王昊便来到了一个很大的院落前。
院门口有30名士卒在值守放哨。
那些士卒,虽然冻得脸色铁青,衣服和盔帽上积了厚厚的雪花,却依旧手握着冰冷的长枪,身子站得笔直。
这样子,让人想起那冰天雪地里的青松。
有诗为证: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欲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那院子上面的门匾上,写着三个笔力遒劲的大字:“天工院”。
取“巧夺天工”之意。
名字是王昊取的,字是王徵写的。这里是王徵和他的那些学生、好友们,进行科研的地方。
用于海沧船的蒸汽机,就是在这里制造出来的。
负责门口的守卫的队长见到王昊过来,赶紧行礼道:“见过提督大人!”
“弟兄的辛苦了!”
王昊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十几名护卫都留在院外,只带着熊少平一人入内。
没人前来迎接。
王昊进入院中之后,便直接向其中一个很大的帐篷走去,因为此刻,也只有那个帐篷边上围了不少人。
并且,还有白雾般的热气从帐篷中冒出,有“嘟嘟嘟”的声音从帐篷中传出。
这声音有些大。
乃至于,虽然仅隔着二十几米远,王昊也听不清楚那些人在讨论着什么。而那些人也正在忙碌着,并没有注意到王昊的到来。
直到王昊来到近前,才有人向王昊行礼:“拜见提督大人!”
领头的是王徵的儿子王永春。
其它还有八个人,都是王徵的学生。
“不必多礼。”
王昊摆了摆手,示意大家起来,然后问王永春道:“令尊身体可好?”
“家父身体还健朗得很。”
王永春恭敬地答道:“现在正在学堂里授课,要不……属下安排人去找家父过来?”
“不必了。”
王昊摆了摆手:“本将只是过来随便看看。”
说罢,又看向那台正在试车的蒸汽机,觉得似乎比以前的那些蒸汽机大一些,便问道:“这个应该是第二代产品吧?”
“正是第二代产品。”
王永春道:“家父想将它用在载员40人的较大的海沧船上,这不刚组装好,正在做第一次试车。”
王昊点了点头,又问:“之前的小型蒸汽机,现在做得如何了?”
“已经比较成熟了。”
王永春道:“这几个月来,前前后后一共制造了三百多台,试车后的良品有82台。其中50台用在小型海沧船上,另有30台分别用在磨面、搅拌泥浆,转动纺车,打制刀剑,压碎矿石……”
“等等!”
王昊一听说“压碎矿石”几个字,顿时心中一动,问道:“可否用来装在船上,压碎冰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