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山的情况,苏元青了解不多。
他坐着葫芦,路过看似平静的巫界,飞向了火域。
他也没看出巫界有何不对,但火鸟出自巫界,一看那不同于寻常的平静,她便知晓巫界中人正在备战,而且是一场大战。
火鸟指着一棵树说:“公子看那,那棵树上有道纹,那里面有人看守。这是巫界的法门,把人融进自然之中,日夜监视周边,在敌人来时发出警告。这里已经远离巫界,却布置了许多这样的岗哨,这就是为大战准备的。”
苏元青问说:“还在准备,说不定是为即将出现的大难准备。还有时间。”
火鸟却担忧地说:“如此兴师动众,大家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确凿的证据。公子,真正的大战,或许不久之后就会到来。”
苏元青歪了一下脑袋,不置可否。在他心里,他可以决定仙门开启的时间,所以他心中的大战,还没到时间。他说:“就算如此,我们也只能先做能做的事。”
“是。”火鸟同意,但她还是往下张望,一直关注着下面的情况。
她发现了很多证据,证明巫界在应对什么,但她一直没看到敌人。
直到他们来到那片深渊边。
那里比苏元青上次来,多了好多房子,也多了好多修士。如果看得仔细的话,甚至可以发现那里多了几座山,和许多不知道从哪飞来的石头。
那儿的修士有明显的分界线,但看不出来两边都是谁,又为何在哪里。
苏元青说:“这里也不一样了,不过就算整个世界都变化了,火里的东西依旧不变。走吧,我们先去深渊底下看一看。”
他径直飞向了深渊之下——他本料定那里和往常一样,却没想到,那里竟然比任何地方都更加热闹,有数十万人,数百万野兽和飞鸟,被打断四肢和翅膀,捆绑着扔到火里燃烧。外面还有越来越多的人被送到这里。
苏元青这才真正意识到,一场大战已经迫在眉睫。
“公子。”火鸟呼唤道,“我们得去问问发生了什么?”
“明白。”苏元青做错了一次决定,此时很是乖巧,火鸟说什么,他便听什么。
他看清那些人的样子,装扮成相似的落魄模样,隐身飞了下去。随后,他在那些被火燃烧的修士中间显形,周围都是惨叫声。
很多人在挣扎,但无能为力。他们的状况,已经很难让他们反抗。况且在上空,还有很多穿着铠甲的人在提防着,等待着。一旦碰到火中有人还有力气,还试图逃走,便将那个人打得奄奄一息,再次丢回去。
如此多的人,知道真相的不在少数,事实早在人群中传开。
苏元青很容易便听到他想知道的事——外面那些人是一股忽然冒出来的新势力,被一个号曰玉面大圣的家伙统领,他们的目的很明确,便是要将尽可能多的人送到这片火域里,让所有人痛苦地燃烧,以求唤醒紫火仙人。如果紫火仙人真的死了,那么就让这些怨魂,唤醒紫火仙人的尸体,使之入魔,屠戮人间。
紫火仙人,就是火域的中心。
他可能如传言说的那样死了,那么此法可以使其入魔;
也有可能,他还没死,那此法便能使之再现。
这是一个两可的办法。
苏元青一阵惊愕,问说:“玉面大圣是从哪儿来的?身在何处,什么境界?”
这个问题,没人能准确回答。大家只猜此人是飞仙天下来的大能。
没有人见过他,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什么境界。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人族的修士,是不是入了魔的,这是个藏在暗中的角色。
连这个人都不露面,就更难知道究竟是哪位神仙派他来的。
苏元青很希望,是飞英公做的这一切,这就意味着当他戳破了这个阴谋,便不会有后续,他最大的敌人就是玉面大圣。只是,若不是飞英公指使,是另外两个败类地仙,那么接下来会有更多人降临。那就麻烦了。
这时,火鸟问出一个问题,“这些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个被火鸟救治的青年散修知道得挺多,回道:“大约百余日之前。”
苏元青不太明白,问这个有什么用。
火鸟转过头,说:“公子,预言传出去的时间,大概也是那个时间。”
苏元青恍然间明白她想说的话,立刻问道:“你听过魔血染天地的预言吗?”
“当然听过。”那青年散修说,“那些玉面屠夫被杀时,有时会喊出这句话,魔血染天地,一剑裂苍穹。似乎他们在期待什么。我听别的道友说,当火域的紫火仙人重现人间,一剑破开天和地,魔神便能降临日月天,那是所有人的末日……”
苏元青愕然道:“不会吧。仙门若是打开,苍穹碎裂,魔神将逃无可逃。”
那青年散修叹说:“也有那样的说法,可谁也不知道哪个会先来。是天地先碎裂,还是仙门先开?但大家都说,日月天的这层天,比上面更容易破开。”
听到这样的话,苏元青为之一震——他恍然之间想到了两个可能。
其一,他打开仙门,大家修炼的赤月,打开了日月天的这层天。那么飞仙天上为非作歹的两个地仙将逃无可逃,在日月天被围杀致死。
其二,他还没打开仙门,日月天便被紫火仙人打开,或者其它的一股力量打开,那么两层天将被贯通。飞仙天的地仙,将在没有天地压制的情况下飞入日月天,到那时,日月天将会变成飞仙天那样,化为一片空空荡荡的火海,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就算是根据他看到的预言,第二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
他默然失神,心想,“我本以为掌控一切,现在看来,根本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也许这一切并非由我掌控,我也不过是天地驱使之下的一个棋子,被天地因果驱动,完成对作乱人间的地仙的审判。这想法真让人泄气。可如果我不这么做,那么被天地因果清算的就是我。这颗棋子,我岂不是做定了?”
这确实让人泄气——假如一切都不是自己选择,都是冥冥中的天定,假如一切都是所谓命运的前定,哪怕结果还不错,也让人提不起劲。
他依靠那些预言做事,如今又为命运安排一切而惊恐,难免叶公好龙。
可对于未来,每个人都像是走未知的夜路,有时难免心生恐惧。
“公子,公子。”火鸟喊了两声。
“什么?”他抛开无用的想法。
火鸟问说:“公子,我们是先去火域的中心看看,还是先救下这些人,联络巫界和周边散修占领此地,再去火域的中心查看?”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选择。选择先救人,就是选择一场大战,明着占领这里。而选择先去火域的中心,他们却可以偷偷摸摸去,他们可以暗中行事。
苏元青迟疑片刻,随即便下定决心,看了看天空,沉吟说:“我选第三条路,你独自留下救人,联络巫界占领此地,我去火域。就算真有命运,就算我们只是天地的棋子,至少眼前的路是我们选的,我们至少可以决定救下更多的人。”
最后一句话,他是跟他自己说的。
也许他是天地拨弄的棋子,但也不是全无选择。他想,“我的选择,至少可以决定由谁的血染红天地日月。如果能救下更多人,这未尝不是掌控了自己的命运。”
可是,究竟什么是命运呢?
预言与因果,与命运,又是什么关系?
他心中挣扎着,略显迷茫地走向前方,沐浴着愈发酷烈的火,思绪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