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认识那老不死的方式与小区痴呆老人大差不差,都是偶遇。
那时陆宇刚从武术馆走出来,距离武术大会已经结束一月有余,因为没人接的缘故,他每次都是步行回家,路上很安静,他也乐得其在,一步一步走着,看着霓虹的夜间城市,闻着空气中自由的味道,听着蝉鸣,好不自在。
一路上哼歌蹦跳,遇到行人就会提前停下,等他们走过去,继续刚才还未完成的‘歌曲创作’,他也不知道在哼什么,就是乱哼,一般哼个十来遍就走到家了,这是他无数次走回家得出的结论。
陆宇走到一座桥上,桥有长而高的栏杆拦着,一般人是上不去的,据小道消息说,之前有人跳河了,闹出挺大动静的,才紧急加高了栏杆。
不过今天有些不一样,那些行人都不见了,整座桥上就他一人,不过乐得其在,不怕被打扰。
直至走到桥中央,有个老者不知年纪几许,满头白发,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黑衣,双膝放着一个长条木匣,木匣用一块块烂布裹着。
本来陆宇是不想理他的,可栏杆后面就是大河,这老头就坐在栏杆之上,也不知道是怎么爬上去的,虽然现在已经夏季,可今晚大风却是呼啸不止,将老人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这番奇葩的景象可把陆宇给吓坏了,同时又有点无语,吓坏的是附近没有什么人,根本救助不了,唯恐老人一个不慎就摔下去,无语的是这老人真会耍帅,大晚上的不回家睡觉搁这玩生命的极限运动,真是吃饱了撑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陆宇估摸着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这老人还在这一动不动,像个雕塑一样,期间也没见有人来到附近,他也没这个狠心丢下老人不管。
陆宇急得跺脚,原因无它,最爱看的电视剧已经开始了,再迟就结束了,他小心挪步到跟前,相距一米远,生怕老人掉下去警察查监控的时候怀疑他是嫌疑犯。
陆宇摸了摸下巴,想了想,小声问道:“这位老爷爷,你在这干什么,要吹风,下来吹好不好?”他的语气极为小心,生怕老人因为语气原因,一个想不开就跳了下去,那他可不就是主犯了嘛。
但是陆宇又满眼好奇地望着老者膝上的木匣。
老人睁开了眼睛,凝视了片刻,竟破天荒的笑了,道:“你叫什么?”
陆宇倒是很大气,没有害怕,只是有些怯弱,“我叫陆宇。”
老人拍了拍栏杆,“来,坐下。”
陆宇有些不敢置信,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栏杆,仰头对着他说:“老人家,你没说错话吧,这么高的栏杆,你叫我上去?咱们还是下来聊,坐在上面挺危险的,我可是听说,有好多人都不慎掉入河里,捞都捞不起来哩。”
老人笑了笑,俯视着他,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尔尔目之所及,又是如何能判断是否真实呢?”
陆宇瞪大了眼睛,期待老人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动作,因为看了些许小说,那些个剧情也大差不差了解,记忆中每当有角色说出这番类似的话,都会非常有逼格,诸如神辉流淌,时间停止,天地为之变色等等。
一股凉风吹过,陆宇看着那一动不动的老人,慢慢靠近,仰头看着,余光中似乎看到一抹白光。
“诶诶,小子,靠那么近干什么……”
“好哇,拿个道具在这装模作样,倚老卖老,别以为我没看过魔术,就你这小伎俩能吓到我,大半夜的不回家睡觉搁这吓唬谁呢。”陆宇叉着腰大喊。
老人顿时脸黑了,拿着木匣直接跳了下来,陆宇看到这撒腿就跑,哇哇大叫,“有老人要拐卖小孩了!有老人拐卖小孩了……”
可惜的是,这附近没有人,别说人了,就连个鸟毛都不见。
跑着跑着,陆宇看到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顾不上什么尊老爱幼,转身往后乱踹,“你这老头快放开我,我走之后保证帮你找个好住处,一日三餐管饱,这样你以后就不用半夜在外露宿街头了!”
老人哈哈一笑,握住那乱动的双脚,道:“别以为我不懂,想要把我送进监狱就直说,我也不跟你废话,这样,我看你也是练剑的,我们对一招,不论输赢,对完后我就放你走,如何?”
“当真?”
“当真。”
“好,这可是你说的,等下别怪我不手下留情啊,我可不会因为你是老人而留手。”
“战争不分老幼,你说得很对。”
“可是我没有剑,咋办,要不我们去买两把木剑?我知道有个地方,那里有剑买。”
“你说得是那武术馆吧。站好了,别试着逃走,不然……”
仪态不俗的老人缓缓直起身子,木匣如有灵性般随之竖立。
老人伸手按住木匣的顶部,道:“来,想要哪把剑。”
咔咔声传来,陆宇亲眼目睹木匣自中间向两边展开,露出三把剑。左边那柄剑通体黑玄,纹路繁复,剑格中间有一颗棱状的赤红宝石;右边那把剑通体晶蓝,剑身细长,剑格与剑柄一样,剑首处系有一条蓝色长绳;中间是一把木剑,没错,就是一把木剑。
“老头,你的剑开刃了吗?我听说开刃的剑要有证明的,不然我可要告你了啊。”陆宇威胁道。
老人闻言一笑,不知从哪掏出几本证书,递给他,道:“看吧。”
陆宇接过那几本证书,翻看起来,稍作片刻后,他心里犯着嘀咕,没想到这老头的证件都是真的,不好糊弄了啊,刚才我都不知道这老头怎么追上的,实力应该很强悍,今天就不该走这条路,唉。
“看完了?看完就挑一把剑吧,对完一招我就让你走。”老人笑道。
陆宇虽然对这老头颇有微词,但一码归一码,这还是他头一次碰到真剑呢,馆内哪里见过,全都是木做的,将证书还给老头,他用手指着左边那边剑,道:“我要用这把剑。”
“不行,那是我的。”
“那这把。”
“还是不行,也是我的。”
“你这老头,这么不讲道理,真不要脸。”陆宇怒骂道,只好拿着把木剑了,没办法,打又打不过,况且那是别人的东西,不能没经过别人的同意就拿,要真是那样,就是偷了。
“以后你会有自己的一把剑的。”老人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同时取出左边那把剑,背负而立,大风呼啸,吹得黑色衣服鼓鼓作响,乍一看,颇有仙风道骨。
陆宇双手紧握木剑,紧紧盯着对方,老人单手持剑,淡然而立。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凛凛狂风折,汗沾袍袖,衣襟尽湿。
他看不出任何破绽。
长时间的对峙使得陆宇无比紧张,不禁吞了口唾沫。
一道白光闪过,将两人的脸庞映得白茫茫一片,犹如天地初开般,璀璨亮眼。
那抹寒光在陆宇眼眸中越来越大,锵的一声,距离喉咙仅是皮肉之隔。
“你输了。”老人收起长剑,淡淡说道。
陆宇摸了摸喉咙,说不出话来,心中五味杂陈,这是他第一次败得这么彻底,也是亲自感受到原来被剑抵着喉咙是这般滋味,难怪那些小孩惧怕,现在想来,自己不过是比较狠,剑术……根本称不上是剑术,他们说得对,挥棒而已,大魔头?冠军?不过是个笑话。
老人来到近前,道:“怎么样,要不要拜我为师。”
陆宇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指着他,“你这老头,原来是这个心思,我就说你费尽心思干嘛,你你你,我不服!把你的剑给我,再比一次!”
老人摇了摇头,取回了木剑,咔咔两声响起,背起木匣,道:“无论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你的心,与你的剑,不一。”
说完,抬脚就走。
这时,一声蝉鸣传来,少年满眼震惊,仿佛看到了那个窗边的少年,稚嫩的脸上满脸满是坚毅,他明白他的心思,他也明白他的心思。
少年有梦,不应止于心动,更应付诸行动。
“师傅!”
“嗯,西边有座小山,山上有个空地,那就是我的道场了,以后每周记得都来一趟,让我看看你的成果。”
“是!”
“还有,在外不要叫我师傅,你的剑,还没入门。”
“……是!”
“最后的最后,来的时候记得带些酒菜,就当作是你的学费了。”
“啊?”
“啊个屁,敢不带,有你好果子吃。”
“好吧……那师傅你叫啥名,我在外面总不能一直叫老头吧。”
“萧鹤川,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萧,驾鹤西飞的鹤,海纳百川的川。”
“这么好听的名字,师傅,是谁给你起的。”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
 ̄ ̄
“吱吱……”
一声蝉鸣将少年的思绪拉了回来,看着眼前破烂不堪的大门,少年走了进去,右手提着十几袋熟菜,左手提着装满的酒罐。
“老不死,我来了!”陆宇冲着空无一人,杂草丛生的空地大喊,蝉鸣声、鸟叫声此起彼伏,没人回应。
“有好酒哦!”
瞬间,一股劲风将陆宇的衣裳吹起,他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邋遢的男人,忍不住道:“老不死,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不洗澡的坏毛病?”
萧鹤川抢过酒罐,打开了盖子,猛灌了几口,“啊!真是好酒,痛快!”
然后拿过一袋熟食,直接将手伸进去抓出肉来吃,含糊不清地说道:“诶,小宇你哪来这么多钱买酒菜?”
陆宇更无奈了,道:“去武术馆教学员,每次两千块。”
“不愧是我的好徒弟,真棒。”萧鹤川依旧还在大吃大喝。
陆宇找了个木凳,坐了下来,道:“说吧,老不死,叫我来有什么事。”
萧鹤川一下子就愣住了,吸溜了一口,把肉吃了进去,道:“小宇你怎么知道我叫你来是有事?”
“第一次,你叫我来……”
“诶行了行了!真是的,就知道说说说,说得不烦啊。跟我来。”
萧鹤川指着桌上的一块玉石,道:“来,把那个玉石握住,记住,等下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惊讶。”
陆宇不明所以,但还是上前用右手握住那块玉石,接下来发生了让他难以忘记,不可置信的一幕。
只见玉石渗入他的右手中,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随后右手背上出现了一串数字,6:59:59。
陆宇呆住了,转过头傻傻的问:“老不死,这…这咋回事?这串数字是什么东西?你快告诉我!”
萧鹤川用沾满油渍的手摸了摸胡须,道:“不可说,不可说,自己慢慢探索。”
“好了,今天我心情好,不用你演示最近的成果了,你回家去吧,温馨提示一下,不要那么悲观,乐观点。”
“诶你这老不死,说清楚点,这叫我怎么乐观,你信不信我跳楼……”
“走你!”
过了许久,萧鹤川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谁说话。
“那孩子是我看好的,你们若是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