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昭武元年,六月二十七。
御驾亲征的昭武帝陈怀安,亲率两万先锋大军自涿州城开拔,一路北上兵锋直指幽州城下。
此时,幽州城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报——”
“启禀将军,朝廷、朝廷的兵马已经开拔到幽州城外了,目前正在集结,做攻城前最后的准备!”
朝廷平叛大军兵临城下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便被传令兵通报到,镇守幽州城的叛军主将罗平安的帐下。
叛军中军大帐内,幽州守备将军罗平安身披明光铠坐镇中军,看着面前的作战演练沙盘摆出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
当他听到朝廷平叛大军兵临城下的消息后,不由得心头一慌,几乎是腾的一下就站起身来,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那一副运筹帷幄、镇定自若的形象也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罗平安故作镇定的问道:“敌军有多少兵马,是何人领兵出战,携带了何种攻城器械和装备,都一并探查清楚了吗?”
传令兵道:“回禀将军,据前军斥候汇报,出现在幽州城外的朝廷、敌军,人数规模大概在两万左右,多为轻骑兵和重甲骑兵,应该,应该是当初的龙城铁浮屠;”
“目前,并未发现敌军携带何种大型攻城器械,也未见敌军中有红衣大炮和神机营;”
顿了顿,传令兵继续道:“至于敌军的统兵主将,斥候目前还未探查到具体领兵主将为何人;”
“但,在敌军兵马中,斥候发现了一面面“赵”字旗!”
“赵字旗?”
闻言,罗平安眉毛一挑,有些疑惑不解的说道:“没听说过这朝廷中有姓赵的将军啊,难不成,是前朝余孽?”
说着,罗平安一抬手,吩咐道:“再探,再报!”
“末将得令!”
很快,传令兵便匆忙离去。
罗平安依旧念叨着赵姓将军,在中军大帐内来回踱步。
终于,他突然停下脚步,厉声道:“左右虞候军,随本将军登上幽州城墙去,本将军倒想瞧瞧,这大唐王朝中到底是有哪一个姓赵的将军,竟敢仅凭区区两万兵马,还是两万轻骑兵和重骑兵,就胆敢来攻城的;”
“本将军倒要看看,他的铁浮屠是怎么越过护城河、攀登上幽州城的!”
......
同一时间,幽州城外。
两万御林军先锋大军并未急着攻城,而是以一部分骑兵围城,另一部分骑兵下马作战,利用现有的装备构筑飞桥,准备横跨幽州城护城河。
一袭银色战甲,手持龙胆亮银枪的赵子龙策马傲立在三军阵前,那犀利的眼神一刻也不曾从幽州城墙之上挪开。
不难看出,赵子龙已经开始在心里琢磨着破城之计策了!
至于御驾亲征的昭武帝陈怀安,此时正在中军大帐内处理政务。
他刚刚接到后方的八百里加急,告知他由晋国公庞先楚率领的大军已经离开济南府,正在向涿州城赶。
此时,有赵子龙坐镇指挥三军,陈怀安也可以放心大胆的将前线战事全权交给赵子龙,自己则腾出时间处理政务。
未时时分。
幽州城外的护城河外侧河堤上,一架架简易的飞桥已经组装完毕,辅兵正在有序集结,随时准备扛着飞桥踏进城墙之上叛军的弩箭射程范围,将飞桥横跨于护城河两岸,为大军攻城做准备。
幽州城城墙之上,叛军首领罗平安也在此时,在一众麾下将领和亲兵的簇拥之下登上城墙,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城外朝廷大军的一举一动。
罗平安的目光,从登上城楼的那一刻起,就被城下护城河对岸的那一道银色的英武身影所吸引。
他当即认出来,此人定是传令兵此前通报的那名朝廷赵姓将军。
罗平安仗着幽州城城墙高大且坚固,而城外的朝廷攻城兵马又缺乏大型攻城器械,更没有神机营和红衣大炮助阵,面对两万朝廷兵马表现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甚至,还饶有兴致的对着城外的赵子龙喊话道:“城下来将何人呀,竟敢率部包围我幽州城,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吧?”
城外,隔着上千步距离的赵子龙,能清楚的听见城墙之上罗平安的喊话,甚至都能用肉眼看到那站在城墙垛口处的敌军主将身影。
面对敌将罗平安的挑衅式问询,骑在马背上的赵子龙中气十足的回道:“我乃常山赵子龙,奉大唐昭武帝的圣谕,前来讨伐幽云叛军;”
“尔等,还不速速出城投降,方能免死!”
哈哈哈!
城墙之上,罗平安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道:“常山赵子龙?”
“本将军纵横幽云十六州数十载,从未曾听过常山郡有赵子龙这么一号人物啊,难不成,你是那赵王刘新武麾下牵马坠蹬的马夫,而今凭借刘新武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竟成了这大唐王朝的征北将军?”
“就凭你,还想劝降本将军?”
哼!
罗平安冷哼一声,继续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算哪根葱啊,也胆敢在本将军面前吆五喝六的;”
“就算是你的主子赵王刘新武前来,本将军也不卖他的面子;”
“实话告诉你,本将军此番率部驻守幽州城,抵御北上的朝廷兵马,乃是奉天靖难,以清君侧;”
“这幽州城内的数万大军,皆为正义之师、王者之师!”
罗平安“义正言辞”的说道:“反倒是你们,这些受昏聩之君、奸佞之臣蒙蔽唆使的愚昧之人,才应该及时向我讨逆大军投降倒戈,本将军可念在你们乃是受人蒙蔽的份上,饶你们不死;”
“否则——”
罗平安话锋一转:“这幽州城内的精兵悍将、强弓硬弩,定叫你们有来无回,死无葬身之地!”
“罗平安,尔等要靖什么难,清谁的侧啊?”
突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幽州城外响起。
声若洪钟,不怒自威,又好似裹挟着雷霆之势,让幽州城内外的两军将士都听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身披黄金战甲、腰系龙泉宝剑的欣长身影策马款款而来,直到在护城河的堤岸边这才勒住战马的缰绳。
来人,正是刚刚处理完军政要务,策马前来巡视前线的大唐王朝开国皇帝、昭武帝陈怀安。
更为巧合的是,他刚刚走到这边时,便听到了幽州叛军将领罗平安的那一番“靖难”言辞,顿时激起了陈怀安的怒火。
于是乎,这才有了他当着两军将士的面,询问幽州叛军首领罗平安的那一番话——靖什么难,清谁的侧?
哗!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于幽州城护城河两岸、城内城外对峙的两军阵中,那朝廷的两万御林军将士自不必多说,谁都认识御驾亲征的昭武帝陈怀安。
而那幽州城城外之上的叛军士兵,绝大多数都是当初的龙城南征兵马,当中也有不少人曾跟随当时的晋王殿下南下征战,自然也认得那整个王朝中、唯二可以身披黄金战甲之人。
所以,当御驾亲征的昭武帝陈怀安策马出现在幽州城外之时,驻守在幽州城城墙之上的叛军将士,顿时开始骚动起来。
有眼尖的士兵,难以置信的吼道:“是,是皇上!”
“没错,还真的是皇上啊,我认得皇上的黄金战甲!”
“我看清楚了,的确是皇上!”
“......”
一时间,幽州城城墙之上的守军士兵,纷纷开始将身子探出城墙垛口,只为一睹皇上的九五之尊龙颜,哪里还有半分紧张备战的姿态!
就连驻守幽州城的叛军将领罗平安,也被突然出现在城外战场前线的当今圣上给吓了一大跳。
昭武帝陈怀安御驾亲征的消息,身为幽州城叛军主将的罗平安是早有耳闻的。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早已经贵为当朝皇上、九五之尊的陈怀安,竟然有胆识“单枪匹马”(此刻的昭武帝陈怀安身边,仅有数名金吾卫将士在身后保护)的站到前线,直面幽州城墙之上的床子弩和投石器。
难道,他陈怀安就不怕死吗?
他就不怕被这幽州城城墙之上的床子弩射成刺猬,就不怕被城墙之上的投石器发射的石丸砸成肉饼?
连身为统兵主将的罗平安,都被陈怀安的突然出现搞得有些手足无措,可想而知此刻幽州城墙之上守军士兵们的躁动和不安。
“罗平安,你告诉朕,尔等究竟是要靖谁的难,清谁的侧啊?”
就在城墙之上的罗平安愣神之时,又一道威严无比的声音在幽州城墙内外炸响,仿佛像是晴天霹雳一般。
更令罗平安心惊胆战的是,那昭武帝陈怀安身边的金吾卫将士,竟然开始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罗平安,尔等究竟是要靖谁的难,清谁的侧啊?”
“罗平安,尔等究竟是要靖谁的难,清谁的侧啊?”
每一次质问声的响起,都犹如一道炸雷在罗平安的耳边炸响,令他惶恐不安的同时,也让他发现周遭的基层士兵看向他的眼神,开始充满了负责的怀疑神色。
是啊!
当初罗平安在校场之上发表,由幽云十六州谋士何宽撰写的《讨逆檄文》之时,可是把当今圣上陈怀安比作是,受奸臣蒙蔽的君王;
而他们幽云地区的讨逆军,说要讨伐的对象则是兵部尚书李璟瑜、魏国公常遇春、晋国公庞先楚等人。
而今,当朝皇上都出现在了幽州城外,还当众质问罗平安,到底是要靖谁的难、清谁的侧?
如此一来,即便是这些幽州城的一线将士再傻,也不得不去考虑他们此次在主将罗平安的号召之下,所谓举兵靖难清君侧的合法性了!
昭武帝陈怀安往幽州城外这么一站,仅仅只是那么一句质问,于幽州城内的叛军将士而言,可抵十万雄兵啊!
“他是假的,此人竟敢冒充当今圣上,人人得而诛之!”
说起来,这罗平安的脑瓜子也是转得挺快的,他当即憋红了一张老脸,站在幽州城头振臂高呼:“来人啊,给本将军放箭,把这胆敢假冒当今圣上的乱臣贼子,射杀在幽州城外!”
“放箭!”
尽管,就在距离罗平安不到百余步的城墙垛口处,就一字排开的架设着数架床子弩,如矛杆粗细的箭矢也早已经扣在了发射架上,弓弦也被拉倒随时可以击发的位置;
但,却并没有任何一个士兵听从罗平安的将令,扣下床子弩的机扩,让那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箭矢射向城外的“冒牌皇帝”。
城墙之上的基层士兵,皆是目光疑惑的望向主将罗平安。
“怎么,你们他娘的想造反啊!”
见此情景,罗平安先是一愣,继而大怒。
他三步并两步的冲到其中一架床子弩前,拔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环首刀,就架到了其中一名弓弩手的脖子上,怒吼道:“给老子放箭,本将军让你放箭!”
“将军,城下,城下站着的可是皇上啊!”
那名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士兵,声音中不仅带着哭腔,还带着对皇权、对皇上天然的畏惧。
是啊!
那站在幽州城外的,可是大唐王朝的开国皇帝啊,是自起兵以来、立国之后皆对四海之内的百姓施以仁政的昭武帝陈怀安啊!
他不仅减免了百姓一半的税赋,还在大唐王朝推行科举改革,让全天下的学子都有了入仕为官的机会,更是大力推行农业改革,将无主的土地均分给穷苦的百姓,还有......
这些驻守幽州城的士兵,不仅有当初跟随晋王陈怀安打天下的士兵,更有直接或间接接受过晋王恩惠的士兵,他们的家眷老小,也直接或间接的正在接受着大唐王朝的恩惠,接受着昭武帝陈怀安的仁政所带来的恩惠;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们这些大头兵虽然没读过什么圣贤书,却也知道那个王朝好,那个皇帝是明君。
现在,让他们对大唐王朝的开国皇帝陈怀安下毒手,他们实在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