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魔剑向前疾刺，明明是柄体积庞大的巨剑，在亚托克斯手中却使出了举重若轻的感觉，巨剑带着一阵恶风，转眼便出现在甘拉狄面前。
    当的一声，甘拉狄手中那柄树枝般纤细的刺剑竟然没有折断，被剑锋压得弯如拉满的长弓，挡下了亚托克斯一击。
    甘拉狄顺势后退，刺剑上那些蚀刻形成的花纹逐一黯淡，变得如同黑夜般幽深，一根根荆棘尖刺伸向眼前的暗裔。
    亚托克斯不闪不避，任由尖刺扎入自己胸膛，像是蚊子的口器般吮吸走污血。“死灵魔法。”亚托克斯用耐人寻味的语气说了一句，旋即胸膛一挺，身躯自然地扭转，插在胸膛中的荆棘便纷纷断裂。
    “在人类中算是有些本事，但还远远不够。
    “唔，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在历史上籍籍无名，为何我对你没有丝毫印象？”
    算了，随便吧。
    亚托克斯转瞬间便将疑惑抛之脑后，反正很快他就会再死一次了，有什么秘密也会随着死亡一同埋葬。
    他再度欺身上前，趁着甘拉狄格挡之际，左臂忽然前伸，将那颗面色苍白的男子头颅攥在手中，随后狠狠向地面掼去。
    大地都仿佛震颤了一下，骨断筋折的甘拉狄躺在大坑中，像是个四肢都被反装折断的破破烂烂的木偶般，连头颅都塌陷下去一半，英挺的五官模糊成一团。
    只是他的伤口处流出的都不是血液，而是一团又一团的黑气。
    就算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甘拉狄竟然还没有失去意识与死亡，还是那副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样子，四肢抽搐着，试图继续站起。
    还没死？
    亚托克斯歪歪头，魔剑一下一下地砸向深坑，直到甘拉狄的身躯土崩瓦解，化作一大团黑气。
    然而那黑气并没有如其他亡灵般消散在空中，而是保持着聚拢的形态，朝着最近的那一处界域障壁缝隙飘去，从缝隙中传来吸力，似乎是想把那黑气夺回黑暗之中。
    这古怪的一幕没有逃过亚托克斯的眼睛，他凭着直觉便做出判断，甘拉狄并没有死透。
    用剑去砍烟雾，亚托克斯还没有疯癫到做这样的蠢事，他选择了靠近那团黑雾，用力地吸一口气，将黑雾全吸入自己的肺中。
    但很快，黑气竟然从亚托克斯的七窍中一丝一缕地钻出，在他面前又团聚在一起。
    失败过后，亚托克斯不再阻拦，任凭甘拉狄化身的黑雾没入缝隙后的黑暗中。
    没了甘拉狄这个先遣官的阻拦，其余亡灵在亚托克斯面前更不会是一合之敌，他在亡灵群中大开大合地挥舞着魔剑，便如同冲入羔羊群中的猛虎一般杀红了眼。但很快，亚托克斯又停下了动作，冷哼一声，低语道：“原来是这样，这便是你们的倚仗？”
    在他面前，空中被撕开一道缝隙，漠无表情的甘拉狄从中探出上半身，慢慢钻了出来。
    ……
    被消灭的亡魂化作黑烟消散，但缝隙中很快又会钻出新的亡灵填补上空缺，似乎永远源源不绝一般。
    阿卡丽气喘吁吁起来，又竭力挥出几道斩击，清空身前的一片区域，她单膝跪地，伴随着急促的呼吸，珍惜着每一分恢复体力的机会。
    内瑟斯已经被蜂拥的亡灵军队团团围住，飞升者虽然一人便能抵得过一支军队，但面对这无数不没有痛觉、不知道畏惧为何物的活死人，仍不免陷入苦战。至于暗裔，能够冷眼旁观、各自为战已经不错了，阿卡丽就没想过他们会出手帮助自己，如今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狐狸，听我说。”
    阿卡丽紧紧盯着逐渐靠近的亡灵那一张张丑陋的面容，没有回头，“如今情况紧急，我就不浪费时间了。”
    阿卡丽直言不讳道，“如今的伊默只是个累赘，但我很确定，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可能把他丢下的。”
    她说得难听，阿狸却生不起气，因为这就是事实。
    阿卡丽自顾自继续道：“亡灵越来越多了，越是拖延时间，体力消耗得越多，活下去的希望就越渺茫。所以，最合适的做法就是一个人留下来拖住，另一个人带着伊默突围。
    “突围出去的机会渺茫，但留下来的则一定是必死无疑。
    “站在我的立场，当然是你留下来，你不但是后来者，还一直在妨碍我跟伊默的关系。但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说不出来，我不可能心安理得地让你送死，你也不会服气。
    “所以，我留下来，你带着伊默走。”
    说得出口，自然早就下定了决心。
    她当然不愿意以死在这里作结局，但她也逐渐有了比自己生命更宝贵、更需要守护的东西。与其在猜忌与勾心斗角中任由活命的机会消失，不如主动出击，以死谋生。
    “听好了，我再积蓄点体力。三个呼吸之后，我为你开道。东北方，那里……”
    阿卡丽没有等来回应，反倒是两团从身侧掠过的狐火将前方的亡灵轰得落花流水，一连串的爆炸打断了阿卡丽的后续话语。
    阿狸罕见地冷声道：“你是想要我心服口服？难道牺牲自己成全我们，然后你在灵界中看我们逃出去之后双宿双飞？这样的做法你就能忍受？
    “你也太恶毒了吧！就算活下来，你要我怎么面对伊默？为了救我们，你牺牲了，而我们苟且活了下来？呵，多么光荣、多么伟大呢。
    “真要这样，我也没脸面跟着伊默了。
    “你是想让我们一辈子生活在愧疚中，自己则变成伊默的白月光，被他记一辈子。你一定是这样想的吧！”
    “狐狸，这种时候，我没心情跟你拌嘴。”阿卡丽皱起眉头。
    “呸，被这些亡灵杀死，恐怕你连变成灵体的机会都没有。你以为你这样的想法很高尚吗？一点都不合理。
    “明明我的能力偏向远程作战，更适合支援，而你长期接受的训练也足够弥补了人类与瓦斯塔亚人间的体质差距，甚至早就反超过我。你的耐力和速度都在我之上，你背着伊默逃出去的机会更大。”
    “……我看错你了，阿狸。
    “我承认我以前对你存在偏见，这次之后，若是我们能够再相见，我和你公平竞争。”
    平心而论，阿狸所言才是眼下最正确的选择，阿卡丽不会不清楚，她只是习惯了凡事都依靠自己，而不是将希望寄托于牺牲、理想等崇高美好的东西。一些利益便足够他人做出不理智的选择，更何况是生死。
    阿卡丽为自己先前的针对有些后悔，随后，一团狐火似乎失去掌控，亦或是阿狸没有计算好爆炸的距离，爆炸的余波将阿卡丽冲了个趔趄，正好将她送到一个亡魂身前。幸好她反应足够快，韧性也足，身体扭了个诡异的弧度，堪堪避过亡魂砍出的弯刀。
    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的阿卡丽后怕不已，随后有些恼怒道：“臭狐狸，你想我留下来陪你就直说！大不了我们三个一起回归灵界，那时候我有的是时间对付你……”
    她回过头，看到阿狸的表情有些怔忡，在她面前，出现了一道七彩色的漩涡状传送门。
    又是什么鬼东西，阿卡丽暗骂一声，却是片刻也不敢停留，边打边退，回到阿狸身边。
    两人一左一右地护着伊默，在她们警惕的目光中，两只短短的脚先露了出来，在空中划动了几下，接着，一个约德尔人从传送门中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