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炮蟹现身的同一时间,俄洛伊已经挥舞着巨大的神像“神悉”重重砸在了炮蟹外壳上,转瞬间,那只炮蟹便已筋断骨折,内脏混着污血流了一地。
而它临死前发射出的几枚炮弹,则被亚索和说法使挑飞在一旁。
但这只炮蟹带来的麻烦可不仅仅是如此。
转眼间,十几个铁钩帮众便咋咋呼呼地涌进了卸货区,引发了一场混乱的战斗。
他们手里拎着弯刀和锁链,握着驳壳枪和短柄猎枪,脸上带着狰狞或兴奋的表情,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蠢货潜入自家的地盘送死。
一时间,满屋子都是吼叫、脚步声、硝烟和飞溅的木屑,黄铜弹丸在墙壁上反弹,砖石和碎屑溅起烟尘。
“真者,这些不可救药的俗人要带给我们大麻烦了。”
说法使攥紧长矛的同时,唤蛇者则叹了口气。这位高阶祭司自始至终都不看好探索灰港的行动,哪怕是为了驱逐在灰港滞留的蚀魂夜。
他与许多芭茹人一样,对比尔吉沃特充满了偏见,自从离开芭茹来到这里以后,除了抱怨以外几乎什么都没做。不过他的抱怨也并非无稽之谈,至少现在他们很可能要命丧于这个铁钩帮的仓库了。
几人躲在一艘旧渔船后面,暂避锋芒。第一轮火枪的集火水泼般淋在渔船的木板上,将木头甲板打出密密麻麻的弹孔。
唯一值得庆幸的点在于,受限于当地环境,海风与湿气的侵蚀和相对贫瘠的矿产,让比尔吉沃特的火器发展并不顺利,帮派成员手里的枪普遍威力平平。铁钩帮众充分遵循了“有烟无伤”定理,在昏暗的仓库中,一轮齐射之下,穿透两层木板的弹丸少之又少,而伊默出于保险起见,又在渔船后附上了一层冰墙。
只听得噼里啪啦的冰面破碎声不绝于耳,而六人却是无一受伤。
“陷入这样的处境虽非我本意,但事已至此,怨天尤人并无益处。”
似乎没有什么遭遇能让这位女真者露出怯懦的神情。这样的气度,也难怪能征服曾经的海盗之王,伊默也不由得为俄洛伊的沉稳所感染。
事发突然,打了伊默一个措手不及,但对于如今的他来说,遭受一个帮派的围攻,与他先前的跌宕经历相比,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大事了。伊默视线从同伴脸上一一掠过,只看到小狐狸脸上,慌张的情绪一闪而过。
亚索自不用说,他身处长剑,借着剑刃的反光观察着外界的情况。虽然仓库内灯光昏暗,烟尘腾飞,但借着子弹发射时的瞬间火光,他很快确认了敌人的数量。十几个……
“虽然不大光彩,但在艾欧尼亚,这样的围攻我已经历过许多。”
亚索倏忽转出掩体,鼓荡的狂风吹得子弹如同飘零的落叶,朝着枪火最密集的地方掀出一道蓄力已久的旋风,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唤蛇者早为几人添上了增幅,与此同时,瞅准机会的伊默越出掩体,翻着跟头滚过一堆猛犸象牙,藏在了一处偏僻的角落。这个冒险的举动顿时吸引了附近几个枪手的注意,他们一边不停地倾泻着子弹一边奔了过去,却没发现他的身影。
就在几个枪手疑惑的同时,伊默的身影却从他们身后的地面上浮现。
杀人的滋味可不好受,但对敌人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伊默轻吐一口气,手上却并不犹豫,挥出的长剑将他们放倒在血泊中。
又是一枪,弹片擦过一套昂贵无比的德玛西亚盔甲上,嵌进了墙壁和地面,旁边的帮众注意到同伴的惨烈。伊默迅速回身左冲右突,在掩体之间迂回前进,曲折往复,不时投出燃烧的火球引发一连串爆炸,吸引了许多火力。
一个新的强敌出现,听声音就能感受出来,他抬着一柄威力非凡的双管猎枪,接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击,把一个木头箱子轰上了天。
他一个箭步,窜到了一副鲸鱼的骨架后,妄想着能拖点时间,一枪过去,面前就只剩下了漫天飞扬的骨头渣子。
强大的火力让伊默被迫后退两步,脊梁骨抵在一个脏兮兮的板条箱上,刚停下脚步,一根弩箭嗖地钉进了木头,离他的头只有几寸远。无奈之下,他翻着跟头滚过一堆猛犸象牙,藏在了掩体后面。
枪手紧盯着他不放,嘴里骂骂咧咧,手里的火枪响个不停,子弹淋在掩体附近的墙上,几个喽啰挡在他附近的几条通道上,还有人在围过来。
不给伊默思索脱离困境的时间,枪声忽然一缓,紧接着便传来枪手的痛呼,伊默探出头,发觉俄洛伊和说法使迅速赶到,神悉荡开铜制弹丸,冲开喽啰的包围,然后将那柄威力巨大的猎枪砸成一堆废铁,连带着枪手也是双臂齐断,口吐鲜血,而说法使则是见势将长矛捅进两人的腹腔,带出大捧鲜血,海兽的锯齿上还缠绕着几根粉红色的断肠。
趁着同伴枪声停歇的片刻,几个手里握着锁链的和弯刀的家伙追近了,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就像粪坑周围的苍蝇一样,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入仓库。
得想办法离开。
现在屋子里全是铁钩帮的人,他们学乖了,留了几个人一直守在大门那边。趁着俄洛伊和说法使缠住敌人,伊默迅速凝聚出一个火球,在其中注入许多不稳定的灵力,瞄着大门中心奋力甩出去。
正中目标。爆炸崩开了门前的障碍,把附近的守卫也炸得七零八落。路障清除。
一个家伙恢复得比想象中快,他爬起来,举着短柄斧就向着这边冲过来,俄洛伊一矮身让过去,踢了膝盖窝一脚,说法使同步从腰带上取下数柄飞刀,往他同伙们的脸上扔出去。
另一边,滚滚烟尘腾空而起,几个喽啰刚破开几个板条箱,眼前便是一暗,什么都看不清楚。烟尘还没落下,视野中骤然亮了起来,一枚燃烧着光芒的法球刺破尘埃,如同流星般划过,画着绚烂的线条将几个喽啰砸倒在地,表面上没什么见血的伤势,他们却在地上扭动挣扎,发出哀号,仿佛承受着严重百倍的痛苦。
余下的喽啰心惊胆寒,枪火骤雨般飞射出去,每一枪都直取要害,却没一枪正中目标,一圈无形的风障将所有攻击都消解于无形。
砰砰!又是几声枪击,前面的喽啰身子猛地一震,有人用手枪打中了他。他艰难转身,身上披着鲜血,仿佛一件艳红的寿衣,难以置信地倒下:“马尔福,你……”
枪击赫然来自身后的同伴,只见名为“马尔福”的铁钩帮众对同伴的质疑充耳不闻,连开数枪,枪枪命中身前的同胞。
砰!打掉了同伴的一条腿。
砰!——然后是脑袋。
枪声突然一停,空膛了。马尔福身子一顿,愤愤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你们怎么敢伤害她?!”
他扔下火枪,高举弯刀呐喊着冲上前,然后在捅死两个同伴后被劈翻在地。
马尔福的背叛不是个例,就像是瘟疫一般蔓延,又多了几个倒戈投敌的铁钩,甚至有个手里的枪械同样威力巨大。
他像是疯了一样扣动扳机,撞针铛铛猛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成两截。枪口喷涌着红莲般的怒火,大号的铅弹撞进喽啰的胸口,一个家伙的下巴没了,另一个一只腿半跪在地上,呼吸急促得就像是在码头上干了一整天,还有一个变成了一滩血红色的肉泥,伴随着内脏落地时湿不拉几的声响。
嗖。嗖。嗖。
终于,随着几声轻巧的声响,几枚拖着莹蓝色尾迹的尖嘴子弹结束了这些背叛铁钩的生命。
铁钩帮又来了一批人,而且带了更厉害的家伙,新枪械的威力有目共睹,甚至能穿透亚索的风墙,几人不敢硬抗,躲在了掩体后,短暂地碰头。
说法使被打了一枪,胳膊上的枪眼血流如注,这个坚毅的中年汉子发出痛苦的闷哼,脸上的血色迅速消退下去。唤蛇者迅速用随身携带的药品为他处理伤口。
“是来自皮城的海克斯卡宾枪。”
俄洛伊语气低沉:“这些人没了科技之后就弱得不行。他们的意志无法支持他们的力量。真是不幸。”
她哼了一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那是马利克,铁钩帮的二把手,他是个投机惯犯。普朗克倒台以后,他还不断在比尔吉沃特挑起事端。这个混蛋,他……等等!”
俄洛伊蓦然睁大了双眼。
铁钩帮的人现在已经到处都是。他们站成一个圈,大呼小叫地向着围拢过来,不住地开着枪继续压制。而在几个集装箱堆砌的高处,一个小头目端着一把流线型的卡宾枪,枪管周围装有琉璃色的散热管。
突然,枪声停了,所有人变得安静了,一种极为不祥的安静。
人墙分开,一个身影大步走来。他身着苍蓝色风衣,袖口有黄金镶边,肩章带着黄铜流苏。一双眼睛如同炖鱼汤里的两颗荷包蛋,皮肤有一种蜡黄的色泽,看上去像是刚刚远洋而归。
但这不是让俄洛伊震惊到呼吸几乎停滞的原因。
马利克端着一盏烛台,烛泪哭泣般滚滚而下,凝成一张张扭曲的微缩面容,燃烧的火焰并非明黄或是橙红,而是幽深的绿色,照在身上,一阵冰凉。
幽幽绿光并未消散,反而不断编织着线条,一个男人的面孔逐渐浮现,他的声音低沉地在喉咙里滚动,蕴含的恶意让每个听到这声音的人都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你们不该蠢到敢来偷我的东西。”
“咳,还有老熟人。俄洛伊,你来老子的地盘做什么。”
“不,不……”俄洛伊连连摇头,呓语般喃喃道,“普朗克,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