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对格罗特有什么不满?”
“不,格罗特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官,一个优秀的地方事务负责人,有着杰出的人格魅力,我对他没有任何不满。如果再有敌人的枪指向他,我依旧愿意用身体替他挡下子弹。”
这位保卫人员负责人肯恩,自始至终都表现地很坦然,
仅面对莫道这位克尔纳青年公认的精神领袖时,似乎有些担心让教导员失望了。
肯恩之前的做法,似乎验证着现在的话。
就之前他对格罗特施以的紧急止血来看,他的确是没有想要让格罗特死去。
询问在此刻似乎陷入了僵局,
肯恩没有被收买,以至于背叛克尔纳青年。
也没有与格罗特和他的儿子有任何纠纷。
但肯恩朝着格罗特父子开枪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肯恩回答完过后,陷入了沉默。
莫道看着肯恩,其实大概已经猜到了一些肯恩选择这样做的原因。
而旁边,帕尔斯从肯恩的话语中也听出了一些东西。
“那是为什么,肯恩?”
帕尔斯再看着肯恩,依旧询问道,
“……”
肯恩从低头到抬起头,看向帕尔斯然后看向莫道,
“帕尔斯,教导员。我和格罗特并没有什么矛盾,格罗特和他的孩子也并没有什么罪。”
“但,教导员,我们从那些外部力量手里夺回属于克尔纳的财产的时候,那些外部力量内所有人都是坏人吗?”
“我们要改变克尔纳,发展克尔纳,要让克尔纳青年掌握自己的命运,是因为克尔纳人都是好人吗?”
“但我们知道,这样做是对的。”
肯恩的神情在和莫道与帕尔斯的对话中,
第一次发生了些变化,
他的神情变得有些痛苦,戴着手铐的手,抓紧了桌沿。
莫道和帕尔斯都没有再说话。
肯恩事实上已经说了他杀死奥康纳,以及朝着格罗特开枪的原因,
——他认为这是正确的,所以做了。
“所以,你认为,对着格罗特父子开枪的这件事情,是应该要做的。”
帕尔斯再对着肯恩说道,
“……”
肯恩没有直接回答,
反倒是倒回去,重新提到了另一个名字,维布。
“帕尔斯,教导员,不知道你们是否对维布的儿子有了解。”
没有等待莫道或者帕尔斯的回答,肯恩像是回忆着说道,
“维布在加入克尔纳青年之前就有一个孩子,当时应该有五岁。”
“但在加入克尔纳青年之前,维布就已经和他的孩子以及妻子失去了联系。”
“当战争彻底结束时,他的妻子已经不幸死去,仅留下当时还很小的孩子。”
“为了补偿,弥补。维布为他的儿子提供了最优渥的环境。维布的堕落,最初很大程度应该和他的孩子有关。”
肯恩当初和维布的关系的确很好。
而事实上,维布父子从事发到处刑这段时间里,都表现的很安静的维布,
其实可能比当时无比愤怒的帕尔斯,反应都更加激烈。
“可能是维布的背叛,让我有些痛苦。在维布父子被处刑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恐怖的噩梦。”
肯恩叙说着,神情已经从先前痛苦中,逐渐平复了下来。
就像是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字一句继续往下说着,
“我梦到了我也有了孩子,为了避免重蹈维布孩子的后辙,我严格要求和教育着他。”
“我教导他克尔纳的历史,为人和做事的道理,为他请来了克尔纳最好的老师,甚至教导员也愿意作为他的教父。”
“而他也的确被教育的很好。学校里,他的老师经常赞扬他,因为他有着远超同龄人的知识和阅历。对许多事情都有着超出常人的见解。”
“然后,一切都很顺利。他顺利地不断升学,即便有时候他也没有那么愿意读书,但我知道教育的价值,甚至,在梦里,我找来了教导员劝他。”
“从克尔纳的大学毕业之后,优秀的他,顺利进入了克尔纳青年。”
“然后,再进入到了他最熟悉的岗位。”
“克尔纳青年的保卫人员。受到过良好教育和学识,让他在面试时,受到了青睐。虽然有一位经历和教育水平和他相当的,一位克尔纳平民的孩子同样优秀。
但我的孩子,还是凭借着对保卫工作的熟悉,以及其他保卫人员对他熟悉带来的信任,顺利通过。”
“然后,他在保卫人员中的职位不断提升。他很优秀,他的每一笔成绩都被记得很清楚。而他的每一份努力也都收获了回报。”
“于是,在我退休前,他接过了我的位置,成为了保卫人员负责人。”
“克尔纳青年所有人都对他很满意,因为他真得很优秀。”
肯恩描述着一个似乎不怎么恐怖的噩梦。
“在梦的最后,他对我说,爸爸,你看到了,我的努力取得了成绩。你为我骄傲吗?爸爸?”
“睡醒之后,我感觉无比的恐惧,我不知道我在恐惧什么。”
“后来,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帕尔斯,教导员,在同样的考核条件下,克尔纳青年里,负责地方事务的人员里,北方部族的人为什么比南方部族的人多?”
“如果我们不管它,它的比例会不会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南方部族的人又被挤压到了角落里。”
“对了,在我的那个噩梦里,我的儿子还告诉我,在克尔纳青年里,他还遇到了伯恩,帕尔斯你们许多人的孩子。”
说完之后,
肯恩停了下来。
莫道望着肯恩,神情还算平静。
旁边的帕尔斯,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肯恩的所有话,
其实都只是在描述帕尔斯曾经向莫道询问过的一个问题,
——会不会有一天,克尔纳又再变成了在卡尔逊统治时那样。
再直白一点,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等级固化问题。
就像是帕尔斯的孩子,
即便是帕尔斯无比公正地对着他的孩子。
但是帕尔斯的孩子,必然受到最好的教育。享受着最公正的待遇。
有着帕尔斯这个父亲,甚至莫道这个教父,
他从小看到的世界,必然远比克尔纳大多数人都辽阔。
这似乎是一件合理,没有任何问题的事情。
但扩大到整个群体来看,
曾经卡尔逊统治时的问题,似乎又重新冒了出来。
不一定是帕尔斯的孩子,
但一定有那么一个高高在上的等级集合体出现在了。
而且固定不动。
“……水总是往着低洼处流,山总是往着山峰上聚集。”
肯恩停顿了阵过后,说了一句克尔纳的谚语。
这句谚语的意思就是,
水或许会往低的地方流动。
但权利和财富总是往着富集处富集。
“……教导员,这个问题有答案吗?”
肯恩甚至有些希冀地,希望从莫道这里得到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