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看着官方直播观众们的‘声嘶力竭’，显然是影响不到莫道。
    先不说莫道看不到直播间里的情况，就是直播间观众看到直播画面那都是五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莫道抱着摄像机，示意吕鸿就继续待在原地，
    然后一边往先前交战位置走，一边继续往下做着报道。
    “大家可以看到，这边的地面和公路上，明显有些子弹打出的弹坑，以及一些炸弹留下来的弹片，这都是先前双方交战留下来的痕迹。”
    “在这场小规模的战斗中，克尔纳反对派的整个小队基本全部损失，现在留下了不少受到严重损伤的遗体。”
    摄像机大多数时候都对准着一些弹坑的位置，尽量拍着能够播出的画面。
    但莫道此刻看到的，就是一场战斗结束后最直观的景象。
    现代武器的威力，在宏观上总是被想得威力极大，但其实一颗核弹也炸不出多么超出想象的大坑。
    但在一些细节处，现代武器的威力往往被低估。
    一颗步枪子弹打在人身上大概率不会溅血，但子弹出口处都有较大的创口。
    而刚才那改装皮卡上机枪弹打在人身上的结果，基本上是打哪儿断哪儿。
    所以现场的尸体，其实相当残破。
    “为什么这直播视频一卡一卡的？是我网不好吗？”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延迟直播，一些血腥画面直接被截掉了？”
    “……我现在感觉不刺激了，诶，祈愿和平。”
    “莫道大佬小心点吧，别还有克尔纳反对派的人活着，一会儿看到莫大佬，再来一枪……”
    观众比莫道还紧张，呼吸都不敢大喘气。
    不过，虽然观众的担心没有成真，
    但克尔纳反对派先前那小队的人，的确还有人活着。
    或者说，暂时还活着。
    一众观众就看到对准某个弹坑的摄像头在顿了一下过后，再转动着，对准了一个穿着克尔纳反对派武装制服的士兵身影。
    这突然看到的画面，让这一众心脏都慢了半拍。
    特别是摄像机虽然没有停留的，直接对准了这士兵的上半身，
    但掠过的时候，紧张关注着直播画面的观众门还是注意到了，
    这士兵的腰上有血迹，还似乎有类似难受和内脏的东西翻了出来？
    而这位士兵此刻的眼睛，就正对着摄像头这边，像是在透过摄像机望着无数观众。
    “卧槽……真有人还活着啊？不对……这真得还活着吗？”
    “记者小心啊！”
    “没事儿吧……”
    呼吸都屏住了一下的观众们，在回过神之后不断发着弹幕。
    事实上，
    就是莫道看到了那克尔纳反对派士兵的身影，短暂地顿了下过后，
    莫道将摄像机对准了这位士兵，然后走了过去。
    “……记者吗？”
    这位士兵声音很低地望着莫道说了句，
    记者这个词，莫道听懂了。
    “对。”
    莫道点头。
    这个士兵的确还活着，哪怕他的腰被机枪弹打断了一半，伤口和内脏外翻着，下半身一半躯体扭曲在地上就剩下少半部分皮肉还和上半身连接着。
    不过，显然他就快要死了。
    就在十几秒前，士兵脸上还涨红着，带着明显异常的红润，
    但现在，这红润已经在开始流逝，就像是透明气球中装满的鲜血在被放掉，气球也在瘪下去。
    他的脸在快速变得苍白。
    这个年轻的士兵，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眼里的情绪很快速地变化着，从一种对生的渴望，对死亡的恐惧到一种似乎平和的状态。
    他手撑着地面，似乎想要坐起来，但没有成功，就放弃了。
    “你要采访我吗？”
    这个士兵说着克尔纳语，
    莫道只能听懂‘采访’这个词，
    莫道点头，然后说道，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莫道用手机里的翻译软件翻译了这句话。
    这位年轻的士兵望着莫道，然后说道，
    “……你知道吗？我们就要赢了……我们就要打败克尔纳的腐朽独裁者，克尔纳，就要结束战争了。”
    士兵声音越来越弱地说道，但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句话，莫道是没有听太懂。
    但延迟了五分钟看到直播的观众，已经看到了总社后台翻译过后的字幕，
    一时间，直播里的弹幕有些繁杂。
    “……老实说，我宁愿他愤怒的，暴躁的叫嚣要将莫大佬也杀了……而不是现在这样……”
    “……可能是我太感性了吧。在看到克尔纳反对派武装屠村的时候，我觉得这些人都是畜生。但这会儿看着这个士兵，我又觉得他可怜……我感觉我的三观不太稳固。”
    “就像是有些大佬说得，我宁愿看到坏的人就坏到脚上生疮，头上流脓。而不是跟我说，坏人也有崇高的理想和坚持。”
    “有没有可能，屠村的决定不是他们做的。底层的士兵一直觉得自己是在拯救克尔纳？”
    “嗯……克尔纳政府军和克尔纳反对派都觉得自己在拯救自己的国家。”
    “听着他说，克尔纳，就要结束战争的时候，我真得是感觉有些悲伤。伙计，你知道吗？克尔纳的战争或许永远也没法结束……因为有人不想让它结束。”
    “你们感觉悲伤，我只感觉浑身发寒。我只能想到，在做下那些屠村事件的时候，他们也觉得毫无问题！”
    “我只感觉一种悲哀，一种小国的悲哀，不管是克尔纳反对派，政府军，还是这场战争死去的平民，他们的命运始终都没有掌握在自己手里。”
    “所以说，拥有独立的主权是多么重要！”
    繁杂的弹幕，最后都化作了一种。
    “祈愿和平。”
    “希望世界和平吧。”
    “省省吧，这个世界就不可能和平的。有的是人不想让它和平。”
    “哎……”
    弹幕气氛都有些压抑，没人提什么刺激了。
    一场战斗之后呈现出的景象，反而呈现着战争的残酷。
    “……对了，莫大佬要不要试试救救他？”
    “卧槽？楼上那位大侠，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先不说这人都这样了还能不能救活，也不说莫大佬还和克尔纳反对派实际有梁子。就是说，莫道大佬作为战场上的中立人员，你让莫大佬给交战人员提供帮助，你是生怕莫大佬不吃枪子儿是吧？”
    弹幕还纷纷杂杂的，
    不过对莫道这边也没啥影响。
    莫道只是履行着一个战地记者的职责，对这个士兵继续问道，
    “如果克尔纳没有战争，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唱歌……”
    这个士兵的眼睛瞳孔已经开始发散了，
    他说着，然后张嘴，似乎还要为莫道展示一下他的声音。
    但张开嘴时，却已经没有声音发出。
    士兵的身躯渐没了动静。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