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哥很烦。
    因为拼夕夕不让腾达用流量代替现金折算入股，哪怕和李泽华当面谈，对方的态度也是这样。
    有点油盐不进，你奈我何的意思。
    从进门那会到现在，双方的气氛就一直紧绷着，完全没有受邀参观宾主尽欢的模样。
    张智东也不装了，换上咄咄逼人的态度，“拼夕夕离不开腾达的流量扶持。”
    “没有腾达，千度和谷歌的流量，一样可以保证拼夕夕的未来，马总又不愿意给出腾达流量实际转化率，这让我很难做出准确评估。”
    李泽华两手一摊，丝毫不为所动，“譬如千度的流量转换是摆在台面上的，每一个通过搜索业务进入团购网站并完成实际交易的用户。
    拼夕夕都能通过后台数据得到及时反馈，这也方便我们估算千度搜索流量的实际价值。
    但腾达，抱歉，除了腾达旗下门户网站的流量，其它具体转化比例谁都不知道实际效果如何。
    扣扣好友之间及扣扣群的链接流量转化比例，自始自终只有贵方给出的一个模糊数据，这显然并不能服众。
    甚至贵方连针对旗下团购平台的具体数据都给不出，只有笼统的一句经腾达扣扣引流，团购平台达到多少万用户，完成多少业绩。
    现在腾达要用未知流量代替30亿美元资源，面对如此大的利益，请马总，刘总换位思考，你们在面对这种情况，会做出怎样选择？
    即便今天我被各位的说辞打动，拿着这样苛刻的条件，回公司又怎么说服那些风投机构？
    它们反对事小，一但认定我不能继续维护投资人权益，那请问我又怎么继续领导公司发展呢？所以各位向我施压意义不大，不如考虑如何说服我身后那些资本，只要它们同意，难道我还能拒绝吗？”
    得罪腾达不是目的，让双方达成一个暂时的利益平衡才是，想到这，他缓和语气道：“当然了，我这里还有一个建议，如果马总同意。
    我愿意尽自己最大努力，说服公司所有投资人，促成这次融资合作。
    马总作为上市集团董事局主席，应该比我更明白，只要搞定投资人，剩下的一切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小马哥和张智弄东，刘志平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不耐烦与郁闷纠结。
    换成其它任何一家互联网企业，腾达都有一百种方法随意针对拿捏，保管让对方乖乖束手就擒。
    偏偏对以线下为主的非主流互联网企业青云系，没什么好办法。
    常规手段对青云来说如同挠痒痒，下手狠一点，付出与回报又不成比例，譬如腾达铁了心对付青云，后者还真没有好办法应对。
    但腾达能得到什么呢？
    和阿狸那样大打价格战，打到最后对腾达一点意义没有，它追求的是财务报表好看，能让投资人认可的持续性业务扩张。
    比如青云集团和千度签订的价值八亿广告合同，这才是投资市场在乎的，投资电商逻辑同样在这里。
    腾达需要一个可以承载过剩流量的稳定变现渠道，这一点，阿狸是不会给的，青云系看起来也不太认可扣扣流量价值。
    这让包括刘志平在内的一大帮腾达管理层很忿怒，这是在质疑腾达商业基础啊，传出去外人还以为腾达不行了呢。
    但对于如何把腾达团购平台做起来，做成行业第一，做到能完美消化过剩流量的地步，所有人都没这个自信。
    如果可以，现在就不是讨论入股拼夕夕，而是随便花一点点钱并购拼夕夕了。
    小马哥恼怒对方的胆大妄为，竟然敢当面挑破这层窗户纸，但作为一名合格的商业领袖，他还是耐着性子做出请的手势。
    李泽华这才开口道：“恕我直言，各位似乎低估了腾达扣扣另一大王牌产品，扣扣空间的作用。
    如果马总能同意对拼夕夕开放扣扣空间流量，譬如在个人空间上方悬挂拼夕夕广告宣传横幅。
    又比如在扣扣空间内，增设针对拼夕夕的软文广告，甚至是配套游戏增值服务中，增加拼夕夕商业元素……
    假设在当下火爆的扣扣农场中，增设拼夕夕联名款饲料，只要在拼夕夕平台购买商品，就能免费领取。
    甚至可以在个人空间增加分享链接功能，通过好友之间互相转发，点击，进而促成真实成交数据……
    如果能达成这样的战略合作，我保证，拼夕夕团购平台，将在第一时间接纳腾达作为战略合作方，融资入股都不是问题。
    甚至吃了么，拼夕夕电子商务都可以接受腾达，成为新晋股东。”
    一口气说完这些的李泽华，面露期盼的盯着面前小马哥反应。
    让他欣慰的是，小马哥看起来真的心动了。
    “我这可是全心全意为两家未来合作前景考虑，刘总有什么意见可以谈嘛。”
    小马哥在认真思考合作的可行性，而刘志平在一边则谨慎许多，皱着眉头似乎想要忍不住质疑。
    李泽华左思右想，心想自己来之前，和公司决策委商议许久，才想出这么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连语言先后顺序都测试过多次。
    没道理这还不能打动腾达吧？
    合作？
    当然是真心的！
    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小隐患而已，扣扣空间个人主页挂广告，扣扣农场送饲料之类的，都不是新鲜事，后世腾达也做过。
    就是把握的时机不太好，没有在空间最火爆的时候做流量变现。
    唯独这个在空间分享链接，让所有好友能通过链接跳转拼夕夕网站的事情，看似效果很好，实则是个巨坑。
    为什么？历史上拼夕夕通过微信的病毒式营销，确实火爆一时，但真实情况是什么？是营销做的最火爆时，几乎绝大部分消费者对所谓的链接分享深恶痛绝，下载的原动力只是碍于亲朋好友的面子，帮忙砍一刀。
    砍完就卸载，丝毫不犹豫。
    微信为拼夕夕带去最大的支持，就是让消费者知道有这么一家电商网站，仅此而已。
    在20年以前，拼夕夕的营收规模几乎都在三四百亿以下，动辄每年亏损大几十亿，钱都干嘛了？做广告引流去了，实际上通过各种营销方式，获取的留存用户数量低到离谱，这就是历史的真相。
    从来没有哪家企业（游戏公司例外）是通过腾达流量撑起来的。
    拼夕夕崛起的真相，隐藏着这个世界最根本的底层经济逻辑，那就是经济越是不行，那些努力拼搏之人死的越惨烈。
    在苦苦挣扎过程中，掏空自己最后一块硬币的商家，才是养分的源头，普通的底层一个月赚那三瓜两枣，撑死了贡献千元业绩。
    以号称全网最低，动辄打骨折的电商微薄盈利，哪来的两千亿营业额贡献四分之一净利润？
    600亿，但凡长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仅仅依靠宣传出来的微薄佣金收益，再动辄投入百亿补贴，净利润少个零都做不到。
    几乎所有人都能在身边找到类似例子，那些年创业破产，负债累累最终沦为被执行者的，几乎都是上进心特别强，敢闯敢拼之人。
    反而是提前躺平，真正聪明人都选择更为稳妥的方式上岸。消费下沉就比如现在拼夕夕正在做的，动用超过十万以上的人员下乡开脱农村市场，没有十年以上的农副产品产业链建设。
    根本不可能建立一个覆盖绝大多数人群的经济循环圈，又哪来的业绩利润？
    答案就藏在商家身上，真正想翻身，相信通过参与消费下沉过程中，以数量弥补质量缺失，玩概率统计学而非经济学的商家。
    一千个普通消费者，也比不上一个通过在淘淘，京东积累出百万，千万身家的商家，收割的利润多。
    但谁让资本的手段层出不穷呢，没有商业价值，还能奉献自身创造群体规模效应啊。
    加盟者以为是新的造富神话，殊不知人家磨刀霍霍向牛羊，准备涸泽而渔了。
    李泽华看明白了，也被彻底震住了，他甚至都不敢想象自己朝着这条路做下去的后果，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
    就算自己把个人信息藏的再好，给家乡投资再多，也难逃祖坟冒青烟的那天。
    这是字面意义上的冒青烟！但凡做到历史上那种程度，全国得有几百万人惦记他家老祖宗，别说拼夕夕员工出门不敢穿工装，整个青云系都会遭受严重冲击。
    但越是这样，他越是要坚持现有商业模式不动摇，此时此刻他深深明白腾达的恶，更偏向于潜移默化，从不流于表面。
    既然它想入股拼夕夕，可以啊，拿出诚意来，扣扣此时此刻留存率最高的产品，莫过于扣扣空间。
    只要马总肯答应用后世支持拼夕夕的力度，支持此时的青云系，那完全没问题，最多一年时间，拼夕夕就能火爆全国。
    历史上千团大战两年时间烧掉80亿广告费，创造不止十倍于此的销售额，他不介意一家就烧掉这么多。
    唯独代价有点感人，扣扣空间搞不好因此提前废掉，就好像充斥着广告的微博和千度搜索一样，虽然还有人在用，但本质发生改变。
    谁会容忍只对至亲好友展示的私密个性化空间，变成一堆充斥着广告链接的臭水沟？
    这简直比某些软件接受信息后，显示已读不回还让牛马感到恶心的事情。
    刘志平就是感觉明显不对劲，但具体哪方面，他还没琢磨出来。
    况且李泽华的退让太快了些，他凭什么对一款还未彻底投入商用的产品，信心这么足？
    这可不是一点点小数目，而是涉及近30亿美元的天文数字，按照腾达开出的条件，70%要用流量折算入股。
    哪怕拼夕夕接受腾达不超过35亿美元的入股条件，这也是价值20多亿美元啊！小马哥看了眼这位从高盛跳槽来的得力干将，示意他出面促成谈判。
    刘志平没有动，反而不确定询问李泽华一句，“李总，你确定能给到扣扣空间这么高的估值？”
    利益动人心，没人能拒绝动辄上百亿的利益输送，尤其对一位搞资本运作，企业并购的高手来说，哪怕是蜂蜜下面包裹毒药。
    他也想先尝一口。
    唯独张智东瞬间反应过来，他死死盯着李泽华的面孔，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静，他要通过细节观察出这位的真实目的。
    李泽华没有丝毫犹豫，“毫不夸张说一句，在国内没人敢戏耍腾达而不承担任何后果，只要我还想在互联网圈子混迹。
    就不敢在涉及两家如此重大的战略合作项目上，做出任何有损两家公司的不理智行为。
    只要马总同意完全开放扣扣空间，我可以在这里当场拍板，拼夕夕愿意出让最低8%左右的股份，引入腾达作为战略合作伙伴。
    并在上市前，促成拼夕夕团购网和腾达团购网合并。
    当然，在签署合作协议时，腾达必须保证和旗下团购平台做深度切割，腾达可以继续委托第三方运营，但不能以公开名义插手。”
    小马哥在思索，刘志平在考虑。
    张智东眼前一亮，他稍微退后几步，用旁人难以察觉的声音对徐晨晔道：“把刚才谈的所有内容，发给企划部门，就说董事会在等着要最终测算数据，如果动用扣扣空间的流量全力扶持团购平台。
    会取得怎样的效果。”
    相比于一个外人，张智东更愿意相信到手的利益，如果扣扣空间真有对方描述的那么美好。
    那为什么不用来支持自家的团购平台？拼夕夕张嘴要45-55亿美元估值，8%就是4亿多美元，腾达要拿出一亿多美元真金白银。
    但反过来，如果这近10亿软妹币，投给自家的团购平台，再加上腾达全力支持，能不能发展成拼夕夕那样的规模呢？
    一个是入股拿到巨额广告合同，变相刺激投资市场，但赚到的利润大头在对方手里。
    一个是自己握有下金蛋的母鸡，为集团提供源源不断的巨额收益，孰轻孰重还要考虑吗？腾达一贯吃独食，不给友商留活路的思维再次成为主导，徐晨晔没有丝毫犹豫，打个招呼转身出了办公室，直奔企划部而去。
    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确切的预估数据，这将决定集团接下来的战略方向。
    好在，腾达有充足的时间应对。
    李泽华同样明白，所以他表现的更为积极，努力想要干扰对方的正确判断，“如果马总不介意，我们双方可以先签署一个草签协议。
    设定一个规定时间，比如三个月内，视约定流量投送转化率，来决定腾达以流量扶持等方式，抵扣对等现金部分的实际价值，如何？”
    刘志平抢先开口道：“腾达要执行合同履约的一票否决权。”
    “这怎么可能？”
    李泽华诧异道：“刘总您这意思，似乎觉得双方合作还存在其它变数？要知道这可是腾达一直希望达成的协议，说入股的是你们，现在说要履约一票否决权的，还是你们。
    难道之前的商业互信，都是骗人的？”
    实则心里乐开花，这可不怪我啊，是你们自己开出过分条件的，那接下来拼夕夕引入别的战略投资者，腾达就不能横加指责了哦。
    小马哥摇摇头道：“李总您还是太心急了点，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是我一人能说了算，公司要召开董事局会议做出集体决策后。
    才能给出明确答复，在此之前所有的承诺都没有签署相关协议。
    正如你之前所说，腾达是一家上市集团，我们必须本着为投资人慎重考虑的态度，才能让各方面满意，你也不想我难办对吧？”
    “难办，那就不要办咯。”
    李泽华很想掀桌子，奈何实力不允许，这句话也只能暂时在肚子里憋着，表面上还嘟囔道：
    “那尽快吧，拼夕夕的二轮融资不等人，我随时等候来自腾达的融资合作邀请。”
    “当然，出于对合作的负责任态度，我可以做主，可以放开一部分扣扣空间权限，用于测试和拼夕夕合作前景。
    以及更好的评估扣扣空间实际商业价值，毕竟合同一签，万一出现偏差，对拼夕夕来说也是存在巨大风险隐患……”
    不愧是小马哥，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总感觉被他卖了还得念他的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