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姐妹,早年经历了百越之亡,颠沛流离之中,可谓是饱经乱世之苦,如今的生活虽然过的也算不得多么舒心,但两姐妹却还是比较满足的,毕竟比起当年,现在的她们也不能奢望什么,一切总好过当年。
因此此时的胡夫人听到妹妹说起后路两字,心中就是不由一紧,随之而来的就是对妹妹的担心。
在她们姐妹之间,拿主意的一直都是妹妹胡美人,但现在?
看着妹妹脸上的焦急,胡夫人的心也随着忐忑起来。
胡美人是王的女人,在这韩国,或许有很多比她权重的人,但却也没什么会想着得罪她、迫害她,唯一能够掌控她命运的人只有一人,那就是韩王。
所以,妹妹现在的焦躁是因为韩王了。突然间想到这种可能的胡夫人心中不由一震,在她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三个字来。
“事发了?”胡夫人几乎是脱口而出。
“什么事发了?”听到姐姐如此说,胡美人也是一怔,但随即就明白过来了。
当年,其实也不算当年,只是在数年前,也是在这座府邸中发生了一些难以言说的事情。
此时见妹妹一副忧心仲仲的样子,胡夫人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件事情。
若不是那件事情,还有什么事能让一向足智多谋的妹妹露出如此神态呢?这就是胡夫人的分析,要不怎么说她与胡美人是姐妹呢?在关键的时候,倒是也有几分智慧,只是这智慧的方向却是有点偏了。
“就是那样,那样事情啊!”胡夫人说着,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羞的,缺少光彩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几丝红晕,倒是多出了几分神采来。
胡美人这下反应过来了,即使是以她的性子,此时也是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是该说自己这个姐姐是愚蠢还是聪明。
那样事情除了她们姐妹之外也就杨崇知晓,现在杨崇在齐国当自己的齐王,和韩国这边又没什么联系,至于她们姐妹,难不成还能拿自己的风流韵事向别人说不成?
再说,那件事情若是真的暴露了,她还能有机会来这里?
恐怕不是被打进冷宫,就是被赐下一条白绫、一杯鸩酒了。
只是,本来已经刻意遗忘的事情此时又再次被姐姐提起,胡美人也是觉得一阵异样来,曾经发生在身体上,已经刻入灵魂深处的感觉再次支配了她的神经,让这个早已经熟透的妇人心中不由生出一种躁动来,午夜梦回之时,那一夜的记忆曾经无数次闯入了她的记忆。
只是,身处王宫那样的地方,人多眼杂,她却是连做梦都不敢,生怕说了梦话,只能强行将其忘却,但此时听到姐姐的话,虽然能够控制心头的躁动,但身体上的反应却是一时难以控制的。
可这些是绝对不能承认的,于是胡美人只能故意做出恼怒之色:“姐姐,你又在胡说什么。“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胡夫人自然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在短短的时间中妹妹已经经历了一番如此漫长的心路历程,她只知道只要不是那件事情事发了,她们姐妹即使遇到了问题也不会致命,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姐姐,我们要为自己的后路考虑了。”胡美人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们的后路?”胡妇人闻言一怔,不知道妹妹为什么这么说。
眼下她们姐妹的生活虽说不是多么圆满,虽有也有着诸多遗憾,但比起世人来说,却是已经超过了太多的人,在这个时代,多少人身不由己,多少人食不果腹,因此对于眼下的生活,胡夫人还算是满意的,最起码没有更多的奢望。
“韩国可能不会存在多久了。”胡美人无奈中带着忧心道。
她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对荣华富贵可没有什么执念,她所求者不过是安安稳稳地过完自己这一生,与姐姐一起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若是再能够有一个子嗣,那就更好了。
但即使是这样的愿望,却也是难以实现的,想到自己今日来偷听到的讯息,胡美人就有着一种无奈的感觉。
在这乱世之中,两个长得不错却偏偏没有自保之力的女子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妹妹你在开什么玩笑?韩国好好的,怎会突然不存在?”胡夫人下意识地反驳道,韩国毕竟是一个国家,在她的眼中和整个世界没有什么区别,怎么就会突然不在了呢?韩国又不是一个人,还会遇到什么意外。
“姐姐,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昨日在宫中听到了一件事情。”胡美人说到这里,脸色间多出了苍白之色,那是对未来的担忧。
“什么事情?”见妹妹说的郑重,胡夫人也是少了几分天真,多出了几分郑重。
“近日来秦国大规模向三川郡、南阳郡增兵,似乎大举入侵之势,秦国对于韩国来说意味着什么,姐姐你是知道的。”胡美人道。
“秦国?”胡夫人震惊了,秦国若是攻来,韩国还真挡不住。
不过,秦国这些年可没少恐吓韩国,但韩国依旧存在着,这一次是不是也是如此呢?胡夫人却是想到了这种可能。
似乎看出了姐姐的心中所想,胡美人又道:“姐姐,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连大王都不认为韩国能够挡得住了。”
“什么?”胡夫人这下彻底稳不住心神了,如果连韩王安都认为韩国这一次难以保全了,那说明形势是真的坏的不能再坏了。
“姐姐,这个消息是我从大王那里偷听来的,你有所不知,我听到大王他已经准备借着将红莲嫁往齐国的机会,将四公子他们送到齐国了,为此他甚至还从全国范围内挑选了各类工匠五千人作为红莲的陪嫁进入齐国。”胡美人道。
胡美人不知道秦国什么时候会打过来,但韩王安于韩宇的举动却足以说明一切。
对于自己姐妹未来的命运,胡美人有着深深的担忧,但若是如此就认命,她又是不甘心的,她现在的生活虽然算不得多么好,但她依旧想要活着。
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
在这个时代,男人都想着如何用自己的生活换的功成名就,哪怕是死亡也心甘情愿,但女人却不一样,大多数的女人只想好好的活着,胡美人也不例外。
“这?这么说来,韩国这一次恐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那我们?”胡美人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胡夫人哪还能有什么侥幸的心思。
一想到自己姐妹又要再次经历亡国之痛,再次成为亡国之人,胡夫人就有着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经历过苦难,所以比绝大多数人都害怕苦难。
尤其是亡国……
“姐姐,这一次我们必须要自救。”见姐姐一副慌乱不已的样子,胡美人也是十分无奈,自己这姐姐也是忒不顶用,遇事只知道慌乱,根本不知道想办法去解决。
“自救?”胡夫人一怔,她若是有这个能力,这么多年来也不至于沦落到身不由己的地步了。
“对,自救,姐姐,一旦秦军打进新郑来,我们将要面临什么,实在不敢想象,所以我们只能自救。”胡美人坚定地说道。
她已经不再年轻,机会实在不多了。
秦军若是攻进新郑,以她的身份当然不至于太惨,最惨也不过是被冲入秦王宫变成一介奴婢而已,但多年来的养尊处优,让她去做奴婢做的事情,她实在做不来。
“可是,我们当年面对乱军就无能为力,这一次我们面对的更加强大的秦军,我们又能做什么呢?”胡夫人悲观地说道。
“我做不了什么,但姐姐你不一样。”胡美人打断了胡夫人的悲观,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我?”胡夫人杏口微张,根本没想到妹妹会将问题抛到自己身上呢?她要是有这个能力,这些年来何至于连亲生女儿都不能相认。
“对,就是姐姐你。”胡美人激动着抓住了姐姐的手,此时在她眼中一直没什么用处的姐姐已经成为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可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妹妹你在韩王宫都无能为力,我又能做什么呢?这座宅子中连钱都没有多少,更没什么忠心的奴仆。”胡夫人依旧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可以挽救自己姐妹命运的能力或是东西。
“不,姐姐你有,你有男人。”胡美人坚定地说道。
“什么男人?这几年我没有亲近任何一个男人。”听到妹妹的话,胡夫人却是恼了,自从杨崇离开韩国后,她就不曾与任何一个男子有过接触,往日中更是深居简出,又怎么可能有男人。
“姐姐不要生气,我说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崇啊,现在的他可了不得了,在齐国称王,其实力之强,即使是韩国巅峰之时,也难以相提并论,只有他能够将我们从即将发生的劫难中救出去。”胡美人说到这里才算是说出了她此行真正的目的。
“杨崇?他……”听着这个只存在于记忆中,已经十分久远但却分外熟悉的名字,一时难言。
如果杨崇只是杨崇的话,胡夫人自然可以不顾一切地去找杨崇,但事实上杨崇却不仅仅只是杨崇,杨崇曾经是她的男人不假,但现在却是她女儿的男人。
胡夫人又怎能让自己出现在杨崇的世界中。
若是那样的话,她自己倒是没什么,但她的女儿说不得会被杨崇看轻,而她的女儿本就出身不好,更是饱经磨难,若是再因为自己的缘故被人轻贱,胡夫人是万万不能原谅自己的。
更何况,即使不考虑这些,胡夫人也不敢让自己出现在杨崇的世界中,因为她害怕接触下来会让女儿发现其中的真相,若是那样的话,她还有什么面目去面对自己的女儿。
也正是因为如此,哪怕这几年她的确听到过关于杨崇在齐国称王的消息,却也不曾生出过去找杨崇的心思,哪怕在她的心中已经爱煞了杨崇也是如此。
她的年龄已经不小了,个人的欢愉在女儿面前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是,现在胡夫人所面对的问题已经发生了改变,不再是她因为自己的女儿可以不去找杨崇,而在于若她不去找杨崇,她与妹妹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如果仅仅只是自己的话还好说,为了自己的女儿,胡夫人觉得自己可以面对未来不堪的命运,大不了只是一死而已。
但现在却又多出了妹妹胡美人,试问,做姐姐的就真的愿意看着自己的妹妹去直面未来的悲惨而无动于衷吗?
胡夫人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胡美人不仅是她的妹妹,她自己这么多年也是多由妹妹的照顾才能活的好好的,无论是情还是恩,她都不能在自己有能力相助妹妹的情况下而无动于衷。
一边是妹妹,一边是女儿,一时间胡夫人却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
胡夫人的反应、神情落在胡美人的眼中却被她解读成了另外一种信息:“姐姐,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犹豫吗?况且,你不也很喜欢那个男人吗?再说,他也欠我们姐妹的,到了这个时候,他也该还账了。”
胡美人说这话是有着底气的,当年因为一场阴差阳错,她自己也折在了这座府邸之中,从这一点上说杨崇的确是先有亏于她们姐妹。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杨崇对她们姐妹不闻不问,似乎从前的事情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这又让胡美人在安心的同时又不免生出了幽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