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句话在贺清颜嘴里慢慢咀嚼。
“王侯怎么会无种？”
“王侯有种，那本侯又是怎么来的？”
能拒绝贺家的人不多，尤其是被这么干脆利索的拒绝，贺清颜面上闪过一丝错愕。
“并不是只有其他人会得到好处，夫君后人同样会有好处。”
“如果你家血脉那么厉害，为何贺家也还只是个国公。”
“这……”
贺清颜突然被卡住了。
“势不可占尽，福不可尽享，你又怎知贺家血脉于后辈而言是祸是福？”
不止大乾，哪怕现代人也笃信天赋的力量，李默白也不否认天赋的重要的性，但天赋不等于成功。
贺家血脉可以守望相助不假，但天赋和数量天生就是悖论，万里挑一的才能才叫天赋，如果百里挑一，那就必然不是那么稀缺了。
一阴一阳谓之道，得上天钟爱，必有劫数相应，向来如此。
古今能成大事者，天赋，心性，努力，机缘，气运，哪一样不是出类拔萃，天赋可以拔高你的上限，但不是无所不能。
近来修行，李默白愈感天道无常。
万事顺逆，过犹不及！
天赋胜人，必有心性之忧，机缘不断，不敌造化弄人。
凡人总想胜天半子，又怎知天地之巧。
武安侯何其霸道，纵横疆场，武威烈烈，杀人盈野，灭国无数，最终还不是身死族灭，是其天赋不强，还是家族权势不盛，最终还不是被仇家逮到机会，一击必杀。
看似贺家与武安侯不同，其实二者并无区别。
“你家血脉对武道加成如今不是很强了吧，两成，一成，还是一成都不到？
“你怎么知道？”
女人错愕。
贺家并不是小门小户，主脉便有数百，旁支，远亲，林林总总算下来只怕得过万了，什么天赋能经得起上万人分担。
第一代是天才，不代表代代人杰，现代社会里，多少父母顶尖科学家，被孩子气的他撕作业。
天赋传承也是有概率的，龙生龙确实有可能，但龙子质量有多高，被端到餐桌上的龙也不少。
“你家血脉前几代一定特别强，越往后实力越普通吧。”
看女人神情李默白便知道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守望相助不一定是天才在守望，你可能有一群猪队友。”
或许他贺家血脉含金量确实很高，但不代表无敌，一代代传承，谁知道自己人里藏着多少坑，就像现代一样，做个dna检测，谁家不是名门之后，看看家门，谁家不是一地鸡毛。
你可以有无数人相助，但你怎么确定他们给你的就一定是助力？
或许贺家至今没有成功，靠的大概率是这帮族人孜孜不倦的扯后腿。
“绝世天资又如何，单是武道便有轻重快慢，繁简势意之别，更不必说十八般兵器，灿若繁星的功法，你如何知道你贺家的天才适合的是哪条路。”
“擅长练力者不见得擅长练劲，擅长练劲者不见得长于气血，天才分很多种，你又如何知道族人是哪方面的天才？”
一番说辞，成功将自家的便宜娘子说蒙，李默白心满意足的上床小憩去了。
武者到四品，睡意越发稀少，每次睡意来袭都弥足珍贵，跟女人斗嘴哪里比得上来之不易的睡眠。
没有掐任何手诀，没有拿捏任何气血，身心俱松，很快便陷入这久违的舒适之中。
本以为这一觉不会太久，没想到一睡便是一个昼夜。
进来又是杀伐，又是与人斗智，实在劳神，难得有人给他当保镖，李默白这一觉睡的很放心。
再次睁眼，女人依然在书案前沉思，眼睛已经有些发红了，看的出来的，想问题确实想的很伤神。
听到动静，不由看了过来。
“夫君既然看出了弊端，可有解决之法。”
“没有！”
李默白回答的异常干脆利索。
“这个可以有，我西北贺氏从不亏待自己人。”
“这个真没有，你的塾师没有告诉你们，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贺清颜：“……”
如果保持这种交流方式下去，刚成婚的她有些不想做贤妻良母了。
“你也莫要记恨，你贺家之事想要解决要靠人命去试的，需要有大量族人真心实意的去试探，我一个外人做不来的。”
“那如果是我做呢？”
“也不行，你都被打发到我勇毅侯府了，就不要有那么强的家族荣誉感了，踏踏实实在这里过日子，以后从你贺家找个人过来继承爵位，不也挺好的。”
“不好，我辈生于家族，长于家族，受了家族的恩惠，自然要还家族一份责任。”
好吧，又是家族，大乾这种家天下模式下的王朝，各人对家族的孺慕是发自肺腑的，如同现代人对国家，对民族的感情，对于这样的人，李默白也没有什么立场去反驳。
能顾念家族的人，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去，总好过那些弃国弃家之辈。
“我这里倒是有个比较慢的法子。”
贺清颜侧耳倾听，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下文，回头不满的看向李默白。
“下面是付费内容了，哪怕你是侯爵夫人也不行。”
胸口起伏，杏目圆睁，想要刀了李默白的眼神无论如何都藏不住。
“不要这么看本侯，看，也是要付费的。”
“你想要什么？”
“你们贺家的族史。”
“不可能！”
一族之史怎可随意向外人泄露，内里不知有多少不可见人的事情，稍有不慎就是毁家灭族的大祸。
“你随意。”
如果不能互相威慑，李默白觉得这生意不做也罢， 便宜夫人一看就是聪慧之辈，只要饼画的够大，她应该控制不住她自己。
“还有一个多时辰我就要去奉命平叛，夫人你的时间不多了。”
“你等着。”
让外人看自家族史这样的大事自然不是贺清颜区区一个族人能拍板，需要族老和主脉家主一起拍板才行。
一刻钟后，几位威势极重的贺家族人进了勇毅侯府，朝廷大军出征在即，贺家这等人家也是很忙的，百忙之中能过来，可见人家还是很重视的。
“我贺家凭什么相信侯爷。”
知识改变命运，是时候让大乾土着见识一下统计学和概率学的魅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