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许久之后,地势开始向下,每一脚都会踩到融化的雪水里。
迈过水洼,一片沼泽出现在时尽折眼前。
污泥表面咕嘟咕嘟的冒出透明的小泡,毒气在这里最盛。
他身后跟了一大片活动的荆条,根根试探的往身上缠,有的抢到一颗血珠,尖刺上立马生出坚硬的倒刺,刮一下能撕扯出薄薄的鲜红血肉。
伤口又多一处,没过一会儿,时尽折背上就像被拖行过,整片整片的全是擦伤。
没看到污泥沼泽的边缘,他感应下周围的环境,没找到一棵能用来当绳子用的藤蔓植物。
这里只有这种怪异的荆棘,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时尽折只好挑挑拣拣去找合适的荆条,拉起离自己最近的一条,他用力拽过来,没想到身边的其他荆条缠缠绕绕的也被抻动。
黑暗里,活动的荆条宛如一团肢体纠缠在一起的蛇,找不到头,也分不清身体对应的都是谁。
荆条是一体的…
这样就没必要挑了。
心里惦念着舍赫,时尽折拿稳那根荆条削去尖刺,刚削去就长出更加锋利的刺。
他索性丢掉那根荆条,随手拿起另一条,不加犹豫缠上自己的腰,然后往沼泽里走。
水很冷,寒意从脚底的伤口往上蹿,走起来的时候像拖行两条不会弯曲的木棍,膝盖弯起来会有种腿会折断的错觉,泡久了,皮肤疼的又热又痒。
淤泥的吸力很大,走路就像在拔河,是时尽折腰上的荆条和沼泽在拔,腰上仿佛钉了一圈铁钉,他们都在争夺他的身体。
时尽折被拽的身体站不稳,趔趄两下才勉强站住,他没想过停,稳定好身体继续走。
为了摆脱身躯被拉扯的痛苦,他回忆起过去。
从见到舍赫的第一面开始。
无数画面组在一起,人的精力被分散就不会再专注于受伤与否的问题上,她的每句话都变得清晰无比,成了支撑时尽折走完这段路的执念。
他想起舍赫的双s耳环,这对妈妈特意做出的耳环是个隐秘的暗示。
无限的可能,她在鼓励舍赫对抗系统。
自以为是的安排一切,系统的确在拯救陷入危险的世界,如果是作为被保护的人,这感觉一定很好,可作为被选中的牺牲品,他们并不情愿。
能者多劳,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样的霸道思想被系统展现的淋漓尽致。
它就像无良的奸商,按着你的手签下不公平合同,只要死不了,就得当一辈子的苦工。
游戏可以存在,也可以以另一种方式召唤玩家辅助做任务,但这种诉苦无门还打压一切的系统没有再存在的必要。
特别是现在的这个系统。
时尽折能感觉出它的不同,和以前那个跳脱活泼的系统相比,现在的系统就像在执行任务的机器。
想到它要对舍赫做的事,他甚至怀疑系统是不是也被格式化过。
最后一次和那个总吃瘪的小系统有联系是在进入惊悚恋人之前,舍赫说过进入副本前的异样,系统的话被打断,惊慌的留下一个别字。
它也有过情绪,也会被气的无语,还总是对他和舍赫看人下碟,可它也会适当的给予帮助,给他们开点不影响大局的后门。
然而它的人情味儿消失了,一点都不剩。
时尽折试想过多种可能性,想来想去,觉得是监视舍赫的系统被换掉了。
游戏掌控的世界和玩家太多太多,系统不可能一一控制在手里,老板也得学会下放权利,应该是有很多分系统各司其职。
或许是之前的系统总是不按规章办事,也可能是舍赫到了该回来的时候,反正它被收了回去,改由最上头的这个亲自来。
一只腐烂的鸟在行走中从污泥下方被翻出来,时尽折看一眼,绕过死鸟,结果一脚踩空,身体猛地下坠。
污泥从大腿高一下漫过胸口,又湿又冷的泥巴挤压胸腔,他费劲的粗喘几口气,反身去拉露在外头的荆藤。
双手被刺满伤口,这条他拿来固定身体的荆藤吸食了不少血液,倒刺丛生,握住再松开,来回几次后,他手上的肉已经不能令人直视。
好不容易将自己扽出踩空的地方,时尽折弓着腰抽气,缓解腰上被荆棘造成的痛感。
后面的路连二连三出现深坑,每一次走出来都异常艰难,他麻木的拽上荆条,一次又一次的走出来,然后再向前。
荆棘林外。
璞生往火堆里扔进两根小树枝,噼啪作响的火苗跳出几点星火。
他沉默的对着天空出神,纪徽连续喊他几声才回过神。
“你看起来愁的白头发都要长出来了。”
“因为咱们仨能不能回去全看他俩啊。”
璞生刚刚又看一眼时尽折即将遭遇的事,愁的嘴巴发苦。
他对时尽折的实力没怀疑过,可他真的没见过可信的爱情。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在困难前退缩,时尽折真的能坚持吗?
“颜若盈,你再给他祈祷祈祷吧。”
“祈祷着呢。”
“希望他能更顺利点吧。”
璞生拿出自己的九字卡,顺利点,再顺利点,届时天机卡一还回去,他们要做的事成了,他也就能脱离这个游戏了。
同一片夜空下,荆棘林里的时尽折走完了大半沼泽。
在他的刻意忽略下,使用生命力开路,使用生命力来提高体温,使用生命力来改变身体这些事不再是碰到困难后第一时间想到的方法。
他正在努力适应不需要生命力辅助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