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
鹿羲梧感觉自己嘴被捂住了，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探究的眸子。
眸色平静，完全没有人之将死的慌乱。
以伶述尘的视角看过去，少女撅着嘴，眯着眸，不断朝他靠近。
鹿羲梧从青衣仙人掌心挣扎出来。
“反正都要死了，死之前让我亲一下没问题吧？”鹿羲梧破罐破摔，腾出一只手，想掐上伶述尘白皙的脸蛋。
“本尊不是告诉配剑的名讳了吗？”伶述尘避开她。
少女的手又不知死活地探上来。
青衣仙人握住少女纤细的手腕，看见少女疑惑的目光，有些好笑：“你为何不唤它名讳？”
“为何要唤它名讳？”
“剑有剑灵，唤它名讳，便能认主。”伶述尘声音清哑，说话时喉结滑动，引得鹿羲梧目光直勾勾地看了许久。
听到伶述尘的话，她恍然大悟。
“那它是不是可以带我们御剑飞行了？”鹿羲梧摸了摸手中泽润的剑柄，碧色的长剑在暗空中散发着荧光。
她期许的目光投在剑上。
伶述尘摇摇头：“不能。”
“……？”
那你说个屁啊！！
鹿羲梧在心里咆哮，有一种想掐死伶述尘的冲动。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鹿羲梧眼巴巴地望着青衣仙人。
“羲儿莫急。”伶述尘垂下眼睫，柔声安慰道：“你在本尊身上，就算要摔，也是本尊给你垫背，你不疼的。”
鹿羲梧略显僵硬地笑了一下。
现在他们两人以自由落体的姿势一直猛烈下坠，她身形娇小，如八爪鱼一般缠绕着青衣仙人匀称的腰身。
伶述尘身长玉立，眉目间的疏离与霜雪淡去，凭空多出一抹少年气。
就似在一片翠竹之下，会对来者弯起一个乖巧笑容的青衣少年。
心如仙人，身似少年。
那双黑眸，盛着柔柔水光，温柔地望着她。
鹿羲梧心口悸动，抿着唇，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不是因为要死了，是因为她曾经到死都没见过这种微笑。
伶述尘对她，总是一抹化不开的寒雪，凝在她眼中，刺地眼睛生疼。
这种亲密的接触，她是妖神的时候，做梦都不敢想。
鹿羲梧垂下眼眸，不再去看伶述尘了。
青衣仙人忽然凝了息，感觉到滴落在自己胸口的一抹湿润。
湿润是热的，浸透衣衫，落在肌肤之上，几乎要烫穿骨骼。
“你唤它名。”
伶述尘在鹿羲梧耳侧耳语，声音低低，带着一股酥麻的沙哑。
鹿羲梧把眼泪在青衣仙人干净的衣衫上擦了擦，唇角向下撇去：“大人不是说，没有灵气不能运剑吗？那我唤它名字还有什么用？”
“为何要运剑？”
伶述尘眉间的光印开始散发出明冽的蓝光，仙人银丝散开，瞳眸中恍然散过鹿羲梧没见过的一缕神性。
“这本是祟蚺制造的幻境，眼前所见，未必为实。
“那那这下坠也是假的了？！”鹿羲梧睁大了眼睛，看向容颜如神的伶述尘。
伶述尘弯起嘴角，微笑浅浅：“羲儿觉得呢？”
这么真实的下坠感，就算是上古凶兽祟蚺也不可能做到。
她可是，眼睁睁看着地面坍塌开裂的，这怎么可能是幻境？
鹿羲梧摇摇头。
“看来本尊的灵兽也并不蠢。”
伶述尘声音镇静，掌心的灵气不断涌出。
“嗯？还不肯唤它名吗？”伶述尘看着紧紧抿着唇的鹿羲梧，不知她这一抹倔强从何而来。
鹿羲梧有种被戏耍了的感觉，一时间倔脾气也上来了，瞪着伶述尘：“既然没用，那我还不如留着力气等脑袋砸地时多惨叫几声，也让那祟蚺知晓一下我的怒气！”
“那便本尊来。”
伶述尘睫毛扑朔，贴在鹿羲梧后腰的掌心隐隐发烫。
鹿羲梧感觉有东西从自己体内被抽出来。
“羲儿可还记得，本尊缚在你腕间的红绳？”
乘风客栈，那一截已经断掉的红绳。
鹿羲梧掌心中的剑柄隐隐发烫，发出低沉的翁鸣声，剑身剧烈颤抖起来。
青衣仙人发丝翩飞，眉间落雪。
“纵然红绳已断，但灵气已入你经脉。”
仙人的声音在剧烈的风中如一弯淡水，鹿羲梧手松开，记妖剑在黑暗之中迸发剧烈的金光，金光盘旋着飞快上升。
金光所至之处，妖邪退散，黑气湮灭。
碧剑刺破幻空，光芒乍泄——
淡青灵气汇聚，自幻中兀自绽开一朵巨大的缥青色莲花，重叠花瓣绽开，幻境之中弥漫起月息清香，驱散浓雾幽冷。
“本尊说过，自护你周全。”
有银丝散落在鹿羲梧眼前，她惊楞抬眼看去，青衣仙人眸色湛蓝，青蓝色的神纹在暗色的幻境中发着明亮的光。
神纹如水般缠绕上青衣仙人白皙修长的脖颈。
伶述尘怎么会有神纹？！
鹿羲梧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伶述尘环抱在怀中，轻飘飘落向灵力青莲的最中心。
光影蹁跹之间，仙人右手探上少女的脸颊。
下垂的眼眸，犹若天神的垂爱。
赤色的发带缚在仙人雪白的皓腕之上，与朱色砂痣相称，像极了红梅染雪，晃了鹿羲梧的眼睛。
她的发带缠在他腕上。
“大人……”
暗黑的幻空褪去，碧剑自天下降，稳稳落在仙人手中。
青衣仙人站在她面前，青衫垂至莲蕊之上。
莲花带着两人缓慢下降，鹿羲梧看见伶述尘垂头，唇色有些苍白，但还是冲她微微一笑。
“现在，真要靠羲儿来护本尊周全了。”
青衣仙人前进一步，如断线纸鸢般坠倒。
鹿羲梧手疾眼快地冲上去，青衣仙人高大的身躯朝她扑来，压得她重心不稳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伶述尘银发散落在她身侧，如同一抹凉凉的月影。
青蓝色的神纹似乎镶嵌在血管之中，散发着荧荧的光芒。
“大人？大人你……你别死啊！”
鹿羲梧没由来的慌乱。
伶述尘抵在她肩头，连气息都是微弱的。
两人贴地极近，但她却感觉不到伶述尘的心跳。
少女费力地将青衣仙人放平，让他躺倒在自己腿上。
面容相对，鹿羲梧这才看见伶述尘脸色苍白，眉间的光印不断外溢着光芒。
青莲平稳落地，骤然散去，化为飘动的荧青色光点。
与此同时，伶述尘嘴角逐渐溢出刺目的鲜血。
青蓝色的神纹已经褪去了光芒，缓慢隐入雪白的大皮肤之中，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眉峰微蹙，眼眸紧闭，看着十分痛苦。
“大人，你别死啊！大人！喂，伶述尘！你把眼睛睁开！”
这青莲是伶述尘神魂所化。
为养灯，他本就没了护心血脉，又强行催动灵气，神魂定然受损。
鹿羲梧颤抖着伸手去探仙人的鼻息。
她都没发觉，自己的声音带了哭腔，眼眶弥漫着一片刺目的绯红。
青衣仙人冰凉的手握住少女的手腕，幽幽睁了眼眸，气息虚弱。
“羲儿是怕本尊死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