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兴处忽而被打断,凤栖梧的眸里蒙了一层幽邃暗色。
他像是未听到她的话,又倾身凑近,狠狠在她唇上品尝了几口,举止如狼一般的凶猛恶劣,亲捻得唇边的肌肤险些破了皮。
待到品尝够了,凤栖梧才得空看了眼薄雾冥冥的天色。
已经快要四更天了,时辰确实不早,若再折腾下去只怕今日的登基大典又要延后。
“待会儿一定要过来。”凤栖梧用手指轻掐住她两边的脸颊,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待看到她点头,他才不情不愿起身,极哑的声音流淌在烛光里。
“洗漱更衣。”
宫人们掌着灯早就在殿外候着,一听得传召之声,瞬间端着龙袍,帝王冕旒鱼贯而入,凤栖梧卷下绉纱,负着手往正殿而去。
温染颜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禁呵欠连天,想了想又掖着被子躺了下去。
登基仪式流程繁琐,新帝应先乘坐龙辇先往天坛祭天,以示帝王亲临乃天命所归,后又要往皇室太庙祭祖,以示受命于先祖。
然,凤栖梧这个位置是发动兵变,掠夺而来,哪里需要祖宗受命,只怕那些祖宗见了他都要气得掀开棺材板来掐死他。
凤栖梧直接派遣了一名官员前往,任凭群臣如何说道于理不合,他都屹然不动,一派离经叛道的恶劣模样。
天边破晓,典礼钟鼓鸣声忽而响彻四面八方。
钟鼓之声繁复厚重,于琼楼殿宇中穿透而过,宛如定海之声,淡淡的威严中还透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温染颜端坐在铜镜前,似锦拿起桃木梳为她梳妆。
“凤栖梧那边已经祭祀好了?”
温染颜回头看了似锦一眼,簪在发上的长流苏微晃,拂过面颊,一张姣好的面容栩栩生动,眸色生辉。
她浅倚斜靠,是如墨画一般的浓艳媚骨。
似锦笑着回道:“祭祀刚刚完成,此刻陛下应当要赶往正殿,接受文武百官的行礼拜贺呢,如此一来这礼也算是成了。”
温染颜听后,眸中流淌的笑意越发清亮缱绻,“那我这时辰真是卡的正正好了。”
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此刻过去正好能看到最为热闹之景。
礼乐声起,钟鼓鸿蒙,一时接连不断在宫墙之中响彻。
如此热闹盛大,城中百姓皆为新帝祷告祈福,繁闹相通,普天同庆。
温染颜身着一袭锦缎红衣于抄手游廊行走,一路而过,翩跹裙摆拂过路旁的明珠灯龛,耳边是热闹空灵的礼乐之声。
还未抵达,她便已然感受到登基大典的喜庆威仪。
乐声渐响如在耳前,温染颜站于凭栏高阶上下意识顿下脚步,晨曦微光中遥遥一望,便见诸王百官早已毕至,于太和殿两旁恭迎新主。
“陛下驾到——”
乐声之中有一道高喝凌空响起,重云而上,震慑九霄。
凤栖梧身着明黄色龙袍,古朴神秘的游龙纹样利爪锋利,欲上云霄,冕旒珠串随风而漾,熠熠生辉,周身萦绕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他于丹陛宫阶拾级而上,凭栏远望入目宛如在寰宇之间俯瞰,芸芸众生皆是渺小,唯他端站高处,是如万物主宰,皇权在握,新主临世。
凤栖梧收回目光,一步步走入太和殿中,坐上皇权御座,眸光凌厉像是一柄肃穆杀伐的利刃。
毕至,群臣拜贺,恭迎新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拜贺之声与鸿蒙齐鸣,直入九霄。
新帝登位,典礼已成,江山繁荣,大赫天下。
温染颜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上宫阶,再入殿荣登大宝,那般威仪模样与他平日的懒散大相庭径,当了北琅新帝还真是似模似样的,仿佛生来就是万物之主。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将不再是他悲凉的结局。
他将冲破桎梏枷锁,谱下属于自己的乐章,活得比谁都精彩明媚。
一将功成,做万物之主。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凤栖梧侧目望来,窥见她的身影,他眉眼勾翘,唇瓣浅浅勾起。
本浮现在眼中的肃穆杀伐顷刻消失殆尽,眉间冰雪尽褪,细碎的光影融在眼中,瞬然笑意融暖缱绻,像搅动的碧波光纹,摄人心魂。
他这一笑,将空气飘浮的皇权威仪全部驱散,大臣们瞬间觉得腰背舒缓,心情舒畅。
有大胆的大臣悄悄抬眸,一瞬便窥见天颜,也看到了新帝展颜欢笑,不由大惊失色,心中哗然。
新帝笑得那样温柔诡异,不会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然而朝臣所料不错,凤栖梧收回目光时,眸中笑意也有所收敛,一袭龙袍加身,五爪金龙翱翔九天,与身俱来的磅礴气势如一柄出鞘寒刀,肃穆凌然。
太和殿中威压再度袭来,压得大臣们喘不过气。
凤栖梧于高位端坐,傲然俯瞰群臣,而后似笑非笑道:“典礼已成,又是一番新气象,如此,先帝遗留下的旧制也该好好修改一番了。”
先帝遗漏的旧制只利士族,不利百姓,苛捐杂税良多,百姓时有怨言却无可奈何。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能从四面八方涌入。
朝臣们听得此言,不知为何心中突突突的,只觉得状况不妙。
窥得群臣面上难色,凤栖梧唇瓣上扬,笑得愈发戏谑。
刹那,如玉碎般的冷声也在殿中徐徐漾开,无人能阻——
新帝继位,除旧制,废苛政,减轻百姓赋税;后又宣布立学府,设科举,寒门也可与士族子弟一样入学府学习,考试入仕,再不必遭受打压,哭求无门。
此举措闻所未闻,荒唐荒诞,又动摇国之根本,等于一刀断了士族门阀的利益。
一时朝堂震荡,群臣哗然,士族激愤。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啊,陛下——”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凤栖梧不顾阻拦推行新制,掷地有声,“朕意已决,你们若有异议也给朕憋着。”
士族利益盘根错节,推行新制,实行打压,此举寒门百姓是欣喜了,可士族门阀头上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群臣皆是哭丧着一张脸,往日吃惯了红利,如今犹如当头一棒,敲打着他们的七寸,这往后又该如何过活?
“大典已成,晚些时候还要摆宴,朕希望你们皆能欣喜而至。”
凤栖梧欣赏够了他们面上的惨淡,拂袖起身,笑意笼在眸间,越发张扬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