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早就察觉到她了,只是练字讲究的是静心专注,便懒得理会于她。
不成想,她竟得寸进尺,恬不知耻地凑到了他跟前。
“自然是来关心夫君的身子了。”温染颜仰头看着他俊美的侧脸,唇角漾着一缕笑。
凤栖梧手中的狼毫笔顿住,眸里阴鸷弥漫,书房内顷刻升起一层冷霜。
她的话,轻易将他昨夜荒唐的记忆勾了出来,虽说有情缠的加持,但不得不承认,她偶尔流露出来的媚意的确惑人心肠。
他此前有意压制,可昨夜就像脱了缰的野马,残暴而放肆,好在最后理智回笼,否则可真就如了温丞相的意。
凤栖梧就像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一般,继续在纸上笔走龙蛇。
他笔锋苍劲有力,如雪如竹,更如他的人一般,锋芒逼人。
温染颜闻着他身上蔓出的冷香,勾起唇,温柔小意道:“昨夜夫君走得急,脸色又那般不好,我心里担心焦虑的紧,连觉都没有睡好呢。”
闻声,凤栖梧下笔一重,原是赏心悦目的字帖上迅速出现一个墨点,墨点晕开,眨眼便成了墨团,好好的一幅字就这样毁了。
温染颜轻呼一声,暗道着可惜:“啊,真是可惜了这幅好字。”
凤栖梧将狼毫笔放下,这才用正眼看向温染颜,旋即嗤了一声:“面色这般红润,我瞧你睡得极好。”
她小脸上的润色如胭脂一般晕开,粉俏的很,犹如院里开得最是浓烈的海棠。
比这些更动人更突出的,是她脖子上被凌虐过后的红痕,这般暧昧痕迹若旁的女子肯定会害羞遮掩,可她却光明正大展露,像是在提醒着他,昨夜是如何的荒唐。
凤栖梧双眸半眯着,里面掠过浅浅的华光,深邃不可测。
温染颜抬眸与他四目相对,应对自若道:“晨起时见自己面色不好,便稍稍打扮了一番,女为悦己者容,我怎能让夫君瞧见我憔悴寡淡的一面?”
她眸里染着细碎的光影,羞羞怯怯的,如含苞待放的花儿。
凤栖梧敛下眉眼,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她。
他不喜不怒,面色沉静。
日光的浸润下,他眉眼昳丽浓稠,犹如丹朱入画,却又蕴藏着风雨欲来的冷鸷,生生把这份美感夺了去,让人不寒而栗。
温染颜仰头看着他,杏眸里如烟似雾,细细的弯眉如柳叶一般,随着她莞尔浅笑,恰如一幅烟雨江南的丹青墨画,温绻也柔弱。
半晌后,凤栖梧终于有所动作。
他伸出手,不轻不重在她脸上捻了几下,他指腹下有着一层薄茧,只稍轻轻一碰,那粗粝感便裹挟着指腹上的微热,一起卷在了温染颜心尖。
温染颜眸中水光泛泛,她轻轻一侧头,似是在方便他更好的下手。
须臾,凤栖梧便停了动作,他看着自己干净的指腹,眸里蕴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打扮?却是连些许脂粉都没有。”
温染颜眼眸一转,当即便改了口:“许是屋内闷热,这才让我瞧着有少许润色。”
她面不改色,谎话儿张口就来。
凤栖梧打量了她半晌,眸里泛起的笑多了几许促狭,就像是在逗弄个小玩意儿:“说吧,今日又是过来讨什么的?”
他漫不经心的,眸里的容光却染满了别样的寒色。
恍若她只要说错一言,惹他不快,便会身首异处。
温染颜放下墨条,嗓音轻柔婉转:“夫君可知,凤府的那位长公主殿下方才送来了请帖,想邀我于三天后共赴春日宴,一同观赏这春色美景?”
她说得毫不避讳,像是不知他与凤家的恩恩怨怨。
凤栖梧静静听着,脸上无喜无悲,眸色漠然,仿佛一切过往都与他无关。
温染颜窥见他的神色,不觉在心里笑了一声,嘴上却吴侬软语道:“似锦说,长公主原是不想邀我去的,可因为忌惮着夫君的权利,才不得不将请帖送来,如此,我便想着自己也不能太过寒碜了,定要盛装打扮一番,才不会落了夫君的脸面。”
她说得迂回婉转,凤栖梧也听得满是趣味。
“然后呢?”他睨了她一眼。
“可我手中并没有那么多银两。”
“夫君给我些银两,让我买几件衣衫吧~”
温染颜眉眼低垂,因着囊中羞涩她脸上氤氲着红霞,恰如春日里醉人的海棠色,明明只是在讨要银两,可那般撒娇软语却像是在缠人心魂。
凤栖梧深深地看着她,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细白的脖颈,以及上面那如红梅般肆虐的痕迹,暧昧交错,扰人思绪。
明知她是故意,然,凤栖梧还是饶有兴致地笑出了声。
旁的大家闺秀若囊中羞涩,定然羞怯地遮遮掩掩,或是故作清高,可她竟然这般理直气壮向他讨要银两,还真是清奇脱俗。
也就只有她,敢时时刻刻凑到他跟前来。
凤栖梧端看了她半晌,随后,恍若心情极好地笑着问:“想要多少?”
温染颜自然地接过他的话茬,道:“当然是越多越好了,我可是夫君的人,夫君在外这般威风凛凛,我也不能叫人小觑了去。”
她说得千般万般,好像讨要银两真的只是为了给凤栖梧长脸。
凤栖梧望入她眼中,她杏眸里掠着几丝水色,就像烟雨江南的朦胧好景,那般春色也似只为他一人绽放。
他像是被取悦一样,解下腰间钱袋丢到她手里,声音压低似威胁:“那你就好好打扮,千万别丢了我的脸。”
温染颜抱着钱袋,笑靥生花:“多谢夫君,夫君待我可真好。”
这钱袋鼓鼓囊囊的,少说也得有千两吧。
如今,她的吃穿用度全由凤栖梧负责,用的银两也是他给的,往后还要夺了他的清白,这要是哪一日腻了,她就留书走人,怎么说都是她占尽了便宜。
想罢,温染颜眼尾微翘,愈发水涟涟地看着他,眸里像是溺了一池的春水。
风拂过,她身上的迷迭幽香阵阵,顷刻渲染了整间书房。
凤栖梧双眸一沉,心口忽的涌现了一团火,他明明没有中情缠,可那份火热却跟那晚如出一辙。
他并不是重欲之人,却在她面前屡屡犯禁。
凤栖梧本想再一次顺着自己的欲望来,可刚望入她眸中的水色,就让他剑眉紧蹙,哑然熄火。
她这什么眼神?
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