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刚当然也想要求进步,一个人在副职待久了,会特别渴望正职的权力。
在一个部门里面,副职手里的权力再大,也是有限的。
而部门的一把手,就相当于这个部门的权力巅峰!
谁又能拒绝那种手握大权、呼风唤雨的快乐呢?
秦刚是徐国胜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对老领导满怀感激之情,更想借助老领导背后的势力,再升一步。
从副部到正部,这一步不是谁都可以迈过去的。
金字塔越往上越难爬。
特别是京城部委的实权正职,那就更加难上加难。
或许徐国胜并不能一步到位的帮助秦刚实现目标,但多一个助力,总是有好处的。
所以秦刚很在乎徐国胜的看法。
听完老领导对自己的评价后,秦刚汗颜不已。
徐国胜打开了话匣子,也就无所顾忌,继续说道:“变则新,不变则腐;变则活,不变则板。不能循往以御变,力能则进,否则退!”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
前半句,出自清朝李渔的《闲情偶寄》。
后半句,出自唐代刘禹锡的《鉴药》。
刘禹锡在唐代官至检校礼部尚书,品级为正三品,相当于现在的省部级官员。
李渔生逢乱世,明清易代,他不仕清朝,以山为妻,以水为友,相逢先问有仇无。他寄情文字,被誉为我国戏剧之王和东方莎士比亚。
这两个人的诗词言论,多被后世文人所推崇。
徐国胜借用这两个人的话,敲打秦刚,可以说极为恰当。
秦刚毕恭毕敬的道:“老领导说得对,我这个人的确有些墨守陈规。”
徐国胜年老、人瘦、眼小,但居中一坐,却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势,这是多年上位者才有的气概。
张俊接触过的人里面,也只有林克明老爷子,能带给人这样的威压。
徐国胜继续说道:“你并非不懂变通之法,你只是害怕犯错。因为你心里有所求,承受不了犯错带来的后果。所以你如履薄冰,宁可不出成绩,也不想做出任何激进的举动,怕被人抓住你的把柄,影响你今后的升迁。殊不知,你这么做,看似步步为营,实则急功近利!”
这话说得直白,直接把秦刚的伪装全部撕毁,将他的内心世界掏出来,摆在桌面上,让大家剖析。
秦刚愕然无语,甚至有些无地自容。
可是他又无法反驳。
谁让解剖他的人是徐国胜呢!
张俊心想,徐国胜性格耿直,更胜于林克明。
不过他也知道,徐国胜肯这么露骨的说一个人的缺点,说明他真的想帮助这个人。
正所谓,道吾好者是吾贼,道吾恶者是吾师。路逢侠客须呈剑,不是才人莫献诗。
秦刚虚心的道:“老领导批评得极是,我的确有些浮躁了。”
徐国胜也是点到即止,不再揪着对方的短处不放。
响鼓不用重锤,快马何须加鞭?
聪明的人,一点就透。
愚笨的人,说再多也无用。
徐国胜话锋一转,缓缓说道:“零八年,交通部改革重组,成立交通运输部,不再保留交通部和民用航空总局。这次改革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优化交通运输布局,形成综合运输体系,提高整体效率和安全性。全国一盘棋,而棋无定法!你每下一颗棋子,都要着眼于全局。”
说完之后,徐国胜便不再讨论工作,也不再谈论秦刚身上的优缺点,扭头和张俊交谈起来,说道:
“七十年代,我当时还在部队工作,随队伍去过一趟梅山地区,被那里优美的风景所吸引,可惜那次行程匆忙,没有好好欣赏美景。我记得那边有一个天然的溶洞,我们部队进去过一次,深不见底。那个溶洞现在还在吗?”
张俊认真聆听,笑道:“徐老,你说的那个溶洞,现在已经开发成梅山4a级景区的一部分了,里面有无数天然形成的石笋、钟乳石,还有不知道哪个朝代留下来的石桌石凳,吸引了无数中外游客流连忘返。徐老若是有意,我们可以安排你到那边旅游观光。”
包来顺在旁边笑眯眯的道:“对,那是个天然的溶洞群,共有九层洞穴,由上万个溶洞组成。地下河和旱洞,组成层楼空间结构,拥有宏伟瑰丽、奇形怪状的地下沉积景观,令人神往。徐老若是能来视察,那我们景区蓬荜生辉啊!”
徐国胜点头说道:“好,有机会我一定再去看看。到时少不了要麻烦你们。”
整个晚宴,徐国胜只字未提易平高速公路临溪路段规划之事,但字字句句,又无不在提醒秦刚,至于言外未尽之意,则需要秦刚本人自己领会。
张俊相信,徐沛生肯定在电话里面,跟徐国胜说了高速公路之事,也拜托了父亲帮张俊的忙。
不然的话,徐国胜不至于为了张俊,如此敲打秦刚。
吃过饭后,张俊和秦刚一起,送徐国胜回到疗养院。
张俊把包来顺准备的特产,送了一份给徐国胜。
徐国胜看了一眼,看到确实都是些土特产,便收了下来,摆了摆手,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家休息吧!我就不留你们谈话了。”
张俊和秦刚恭敬的答应一声,告辞离开。
上车之前,秦刚背负双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满院子的月辉和竹影,缓缓说道:“张俊同志,你很厉害啊!连老领导都在帮你!”
张俊的心,蓦然一紧。
因为他忽然想到,徐国胜敲打秦刚,虽然帮到了自己的忙,却也让秦刚产生了不良情绪。
秦刚不能对徐国胜发火,却将这种不满情绪,发泄到了张俊身上。因为他以为,肯定是张俊在背后拱火,才让老领导警醒自己。
他刚才这句话,明显带着揶揄的意思。
张俊并不想和秦刚闹僵,这对自己没有一丁点好处。
可是仓促之间,张俊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来缓解和秦刚之间的关系。
他怕越描越黑,但什么都不说,更容易让对方误会,于是沉吟着说道:
“秦部长,我这次进京之前,都没有见过徐老的面,今天也只是第二次见到徐老。说起来,我和他之间,还没有我和你这么熟呢!如果我在徐老面前说话真的能管用,那我也不至于为了一条高速公路而奔波劳碌了。”
张俊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察看秦刚的脸色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