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红见杨虎突然间发狂,直冲过来,来不及探究身后发生了何事,脚一蹬,身体横移,后发先至挡在杨虎面前。
双掌前推,击向杨虎胸腹,不求伤人,旨在阻拦。
杨虎此刻貌似已陷入癫狂,大吼一声,右臂横扫,屈指成爪,扫向许红脑袋,竟一副两败俱伤的打法。
许红蓦然间身子矮了半截,双脚蹬向杨虎腰间。
杨虎扭腰右臂下切。
只听彭一声,拳腿相交。
许红于空中旋转半周,脚底蹬地进步,双拳左右连环相击,伏身专打杨虎下盘。
杨虎抬脚迎击。
只听得彭彭彭之声不绝于耳,二人瞬间交手十余下。
此时杨虎已被逼退七八步,许红便不再进击,借杨虎脚劲后跃,飞身落在凹坑边沿。
“三当家,当真要与许某一较高下?”
许红负手而立,面色微冷。
“啊!纳命来。”
杨虎双目泛红,大吼一声,又朝许红攻来。
“怕你不成。”
冷哼一声,许红欺身迎战。
先前只是试探交手,二人只使出七分功力。这回甫一交手,便都运出十分功力。
许红一掌一拳劲力凝而不散,快若闪电,专攻下盘。
杨虎虎爪功了得,扫、切、拍、推,势大力沉,两手真若两只虎爪,掌风过处,空气撕裂,发出令人心悸的呜呜声。
二人俱是资深暗劲武师,出招奇快。刘远洲站在凹坑内只看到两道身影你来我往,腾挪闪避,卷起地上烟尘飞扬,渐渐朝远处而去。
对二人的战斗,他自是完全插不上手,甚至还可能会成为许红的累赘,是以他只能乖乖在原地等待胜负结果。
况且他也不认为许红会败给杨虎。虽还未成就武师,但他练武这么久,眼力还是大有增长。二人的战斗,许红明显更加打得从容一些。
转头看向鲁不杀,却见他歪倒在地上,双目圆睁,一柄尖刀正插进他胸口,鲜血流了一地,显然已是死的不能再死。
而杀人者正是阿筝。
刺完人后她就跑来缩身在刘远洲脚边,抱着他的腿瑟瑟发抖。
苦笑一声,他弯腰扶起阿筝,把她拥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阿筝此时终于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紧紧抱住刘远洲的腰。显然,杀人对她才说也是件非常恐怖的事。
刘远洲一时竟不知说什么话好。
阿筝手刃杀父仇人于情于理都无可厚非,但她毕竟才七八岁。情感上,他实在难以接受这么小的孩童便学会杀人。
摇摇头,刘远洲不再纠结这事,轻声说道:“阿筝不怕,放开手,我去把东西收拾一下。”
阿筝松开手,泪眼看着他,抽咽着道:“刘叔叔,我,我害怕。”
刘远洲的心一软,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然后转身走到鲁不杀身边,蹲下身拔出插在他胸口的尖刀。
这刀却是许红的,他飞出这把刀击飞鲁不杀的禅杖而救下刘远洲,刀便掉进坑里,正好落在阿筝脚下。
也不知她哪来的勇气捡起刀便插入陷入昏迷的鲁不杀胸口。这才寻致杨虎突然发疯起来。
刘远洲又转头看了一眼阿筝,见她转过身子不敢看这里。
毕竟是小孩子啊,心里轻叹一句。回头看向鲁不杀尸首,见仍双目圆睁,犹豫片刻,便伸手合上他双眼。
人死如灯灭,一切的恩怨便烟消云散了。
“王胖子,你的仇也算是得报了。”
刘远洲心里默默说一句,便觉一阵轻松。
王胖子虽不是他亲手所杀,但他的死亦是由他引发,长久以来他都心存愧疚。
即便阿筝不刺出那一刀,他亦会找机会动手杀了鲁不杀的。
对于鲁不杀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江胡毒瘤,若有能力,他是会见一个清除一个的。
况且,他也曾亲口对王员外说过为王胖子报仇的话,就更不能放过鲁不杀了。
拿刀在鲁不杀衣服上磨蹭几下揩掉血迹,拾起地上的包袱,刘远洲抱起阿筝跃出凹坑。
至于鲁不杀的尸首,他未作理会,草原上的飞禽走兽是最好的清道夫,也许用不几日便剩一堆白骨了。
拿人命不当回事的人,必定不得善终,就如鲁不杀般,死后都无法入土,落得曝尸荒野。
刘远洲深有感触。
看向远处,许红杨虎厮杀正烈,怒喝声拳掌交击声不断传来,打起滚滚烟尘。刘远洲便觉得他们一时半会也难分胜负。
左右张望一番,见不远处有一丛密集的灌木丛,便抱起阿筝飞快跑了过去。
“乖乖呆在这里,不要出声,等会儿我来找你。”
把阿筝放入灌木丛里面,又交待她几句,放下包袱,提了尖刀,刘远洲才慢慢朝着战斗二人摸过去。
却是他担心许红杨虎战场移来,若杨虎一心杀阿筝报仇,即使战斗的余波也会要了她性命。
虽然他坚信许红必胜,但为防万一,还是决定靠近过去掠阵。
另一方面,两个暗劲武师之间的生死之战是可遇不可求的,他也能从中汲取不少武学经验。
虽二人招式快若闪电,以他目下眼力只能勉强捕捉一招半式,但也获益匪浅。
许红练的是太玄宗秘传功法太白拳经,主攻山字诀,已臻大成。
太白拳经分山川风雨雷电六字诀,每一诀自成一套拳法,炼体各有侧重,无高下之分,更兼攻杀之术不俗。只有成就暗劲弟子方有资格择一诀修习。
山字诀讲求一个厚重,四平八稳,极少破绽。练到至深可领悟“山”势。
许红离领悟势自差十万八千里,但这套拳法使出亦威力不俗,非江湖一般功法可比。
杨虎的虎爪功脱胎紫微宗的白虎杀经,亦是江湖一等一的功法。
此刻二人均打出了真火,不再留手,俱使出十成功力。
许红左脚后蹬,吐气开声,双掌平推,一式推山打出,劲风如洪流翻涌,扫起地面沙石。
杨虎冷哼一声,侧身逆流而上,右爪化刀,直插许红胸口,这一下插实,许红非开膛破肚不可。
眼见手刀堪堪抵近胸口,劲风几割裂衣袍,许红方才变招,双手环扭,裹住杨虎右臂,左脚上步扭身,一式铁山靠,肩膀狠狠撞上杨虎胸口。
只听得彭一声闷响,杨虎如一只断线风筝向后飞出。
刘远洲见杨虎被许红打飞,摔落在地上一动不动,忍不住大叫一声:“好!”
转头看向许红,却见他脸如金纸,嘴角鲜血溢出,一手捂着胸口,脚步踉跄,就要摔倒。
刘远洲不禁脸色大变,丢下尖刀,赶紧上前扶住他。
显然刚才他亦中了杨虎手刀,受了不轻的内伤。
“主事,你受伤了?”
许红朝他摆摆手,低声道:“去,去补刀。”
刘远洲立即明白。
他放开许红,拾起地上尖刀,快速走向杨虎。
此刻,杨虎仍平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嘴角鲜血流淌。
刘远洲尖刀举过头顶就要刺向杨虎胸口。突然,杨虎张开双目,眼球冰冷泛着寒光。
刘远洲心猛地一颤,他仿佛被一条凶猛的毒蛇盯上,手里的刀竟怎么也刺不下去。
“远洲,还不动手!”
许红的喝声传入耳中,刘远洲脑袋瞬间清明。他不再看那双眼睛,右手扬起尖刀,变刺为砍,猛地挥下。
只听噗的一声,刀锋划过杨虎咽喉,鲜血喷出一尺来高。
杨虎身躯一阵剧烈扭动,不一会儿便不彻底不动弹了。
刘远洲这才松口气,力气一泄,方才觉得浑身软绵绵地,右手更是抖得厉害,手里的刀再也抓不住,“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刚才那一刀,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
“我竟亲手杀死一名暗劲武师?”
刘远洲兀自有些难以置信。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咳嗽声传入耳中,刘远洲猛然醒悟,此刻却不是感慨时候。
“主事!”
刘远洲慌忙跑到许红身边,一面用手拍打他后背,一面关切问道:“主事,你怎么样了。”
许红咳嗽一阵,缓过气来。他手哆嗦着伸进怀里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
“倒一颗喂我吃。”
刘远洲拿过瓷瓶拨开塞子,倒出一粒拇指大小黑色药丸,喂进许红嘴里。又跑回灌木丛找来水袋给许红喂了几口水喝。
许红吞下药丸,喝了水,便双手抚膝,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刘远洲按捺住焦急,捡起尖刀立在他身旁静静守护。
过了约摸三炷香时间,许红吐出一大口血,缓缓睁开眼睛。
刘远洲见他面色始变得红润起来,心下大定,赶忙蹲下问道:“主事,好些了吗?”
许红长舒一口气,点点头。
“没什么大碍了,扶我起来。”
刘远洲依言架着他胳膊,小心扶他站起身来。
许红望着地上杨虎的尸首,脸上却并无一丝快意。
他内心还是颇为复杂的。
能练到暗劲,哪个武师不是历经千辛万苦?
但身在江湖,生死搏杀在所难免,保不准哪天便尸横荒野,过往一切努力及荣耀都化作尘土。
长叹口气,许红收敛情绪,转头对刘远洲一个苦笑。
“这回多亏你在场,否则……”
刘远洲一脸惭愧,连连摇头。
“我哪出了什么力,再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才害你受了重伤。”
许红摇摇头,不作多解释,只吩咐他:
“你去掀开杨虎胸口衣服查看一下。”
刘远洲虽心下疑惑,但仍依吩咐走过去扯开杨虎胸前衣服,一件银亮事物呈现眼前,似是用铁丝编织的内甲。
“咦~”
“主事,他里面竟穿一件铁甲?”
刘远洲转头看向许红。
许红暗自点点头,心道果然如此。他刚才打出铁山靠击中杨虎胸口,便觉有事物消解劲力,十成劲力真正打到杨虎身上不足五成。
是以杨虎伤的并不重,若非刘远洲及时补刀,现在躺在地上的人就是他了。
他便把个中缘由跟刘远洲细说了一遍,刘远洲听了,也是一阵后怕。
“能消解暗劲的内甲也算是件宝物,远洲,脱下来咱们带走。至于尸首,还是就地埋了吧。”
许红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