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里医馆住了三天,刘远洲就被允许回家休养。
“嗯,恢复的很好,瓜娃子身体好的很。”
李医仔细查看一番刘远洲胸口伤情,复用绷带把胸包了。
点点头,神色颇为满意。他说话带着关中口音,很有特色。
“以后每隔两天过来做个检查,现在可以领回家休养了。”他转头对着三爷说道。
听到李医师的话,三爷开怀大笑,抓着他的手一个劲说道:“感谢医师,感谢医师。”
“但要注意不要做剧烈活动。”医师又叮嘱道。
三爷连连点头保证:“一定,一定。”
这样,刘远洲被他堂叔用骡车接回了家。
骡车才停在门口,就看到他堂叔一大家子人都出大门迎接。
被刘远执和刘远扬扶着下了车,刘远洲对这场面颇不习惯,但内心又隐隐有些感动。
“二娃这孩子,怎么又受伤了?晚上想吃什么,婶子叫李婶给你做。”堂婶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
“婶子,没什么大碍。”刘远洲连忙安慰道。
小书文把身子躲在他母亲后面,探出脑袋,奶声奶气道:“二娃叔,你怎么了?你答应给我带的好吃的呢?”
却是刘远洲临出差前答应给他带好吃的回来。
他娘赶紧低头轻斥道:“嗯?书文,怎么这么没礼貌,没看到叔叔受伤了吗?”
刘远洲笑道:“叔叔怎会忘?在车上,等下叫你二叔拿给你。”
三爷笑道:“二娃也真是的,还特地绕道去老王糕点铺给书文买了糕点,要我说,小孩子懂什么,呵呵。”
刘家礼道:“快进家去吧,都站在外面像什么。”
众人便走进大门,送刘远洲回到房间,待刘远洲躺在床上,刘家礼便带着众人离开了,只留下三爷一人。
三爷便严肃对刘远洲道:“二娃,医师的话可还记得?这两天你就给我安静躺着,有什么事叫我。”
刘远洲苦笑道:“都听三爷你的。”
他晓得自己身体恢复情况,没必要一直卧床休养。但他更清楚三爷的脾气,这个时候是拗不过他的。所以干脆什么都应他,反正他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守在床边。
三爷见刘远洲答应,这才露出笑容。
这时刘远扬刘远执兄弟二人把骡车上的东西拿了进来。
刘远洲托他堂哥把泉水豆干、盘龙杏儿酒以及糕点等礼物分发出去。
“哈哈,盘龙的杏儿酒?这坛酒归我了。”刘远执笑着把那坛酒提在手里,“哥,剩下的你拿给妈和嫂子吧。”
又对刘远洲道:“二娃你好好休息,这坛酒我先寄存我那里,等你好了,咱再一醉方休。”
说完大笑着出门去了。
刘远扬对着他背影喊道:“少喝些酒。”
刘远扬头也不回,只背对着他挥挥手。
刘远扬叹口气。
“远执哥这是?”刘远洲见刘远扬一脸愁苦,开口问道。
“唉,不说他了,二娃你安心休养,有什么事叫我,我先走了。”刘远扬隐隐瞥了一眼三爷,似不愿多说。
“哥,你忙你的吧,这里有三爷在呢。”刘远洲赶忙道。
刘远扬拿起礼物,对刘远洲笑笑:“二娃有心了。”
说完便离开了。
“远执哥还在因为那件事而难过吗?”刘远洲心里想着,决定等身体好子找他好好聊聊。
因为最近几次见面,刘远执总是给他一他种时而死气沉沉时而癫狂的感觉,与从前那个朝气蓬勃而又温文雅尔的人完全不同。
这很不对劲儿。
接下来七八日,刘远洲在他堂叔家养伤,按时到医馆复查。
其间他的好友罗安邢友来看过他,功房师兄们也来看望过他,杂房管执事及牛宝元也来看望了他。还有院里一些平时泛泛之交也派了代表来看他。
虽这里面有许多人是看杂房管事的面子,是人情往来,但刘远洲亦大为感动,觉得自己才是真正融入延州院这个大家庭了。
院里的奖励却迟迟不见下来,刘远洲面上不急,但心里却也七上八下。
在他看来,自己一个才入职三四个月的新人,升职是不可能,最多也就奖赏些钱财。这也是他最期待的。
这一日到医馆检查身体,又是李医师亲自负责。
看完伤情,李医师笑道:“呵呵,比预想中恢复的好很多,不用再上药了,纱布也可以拆了。”
又拍拍他肩膀,叮嘱道:“伤口已结痂,七日之内记得不要碰水。”
刘远洲连忙保证不会,又问:“那可以练功吗?”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他现在手脚已可以正常活动,生活也可自理。但手臂仍不能太用力,扯到胸口仍会很痛。
他已七八日未练功了。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多日不站桩练功,他感觉自己功夫都有些退步。
想了一想,李医师答道:“桩功可适当练练,感觉不对立马停下,打法功夫就不要练了,除非你还想再回来包纱布。”
显然,李医师在这方面很有经验,毕竟他救治的伤者基本都是武人。
刘远洲心里大喜:“终于可以练功了。”
出了医馆大门,刘远洲便叫三爷先乘骡车回家,他打算到功房去看看张长江。
马东四五日前去看他时,说张长江还在家休养,尚不能站立起来。
三爷叮嘱他不可喝酒早些回家的话,便乘车先回家去了。
刘远洲慢步朝功房走去。
时值秋末冬初,树木凋零,冬日的暖阳下,整个视界一片枯黄景象。只偶尔几株松柏,还保持着绿的本色,十分扎眼。
一阵风吹过,地上几片枯叶打着旋儿飞出马路,掉进路边水沟里。
刘远洲紧了紧身上灰色的布袍。
来到功房,他受到一众执役弟子的热情围观。
张长江仍未来功房当值。去找尤管事,见他办公房门上挂着铁锁。
刘远洲内心怏怏。
走出功房大院,犹豫着是否去看看邢友庆和牛宝元,最终决定不去了。
进入冬季,临近年末,杂房事务一下子多了起来,他可不愿工作时间打扰他们。
信步走到山脚广场,正巧迎面碰上脚步匆匆的泉水药田执事丁越。
“丁哥,来院里办事啊。”
“嘿,正好碰到你,还打算一会儿去你家看你呢?”
二人几乎同时出声,说完都笑了起来。
“恭喜,伤已好了。”二人走近,丁越上下打量刘远洲一番。
“本来就伤的不重。”刘远洲笑笑。
二人又闲聊几句。
丁越便道:“我先去罗主事那交差,晚些再登门看你,哦,还有你的信。”
说完掏出一封信递给刘远洲。
刘远洲很好奇谁会给他写信,还是托丁越代送。接过来一看,恍然明白,却是远在泉水的刘小川的。
和丁越道别,刘远洲在广场一角寻张石凳坐下,拆开封皮取出信纸看了起来。
刘小川在信中首先对刘远洲的受伤表示慰问与关心,并要他务必等彻底养好伤再练功。接着简单讲述了他最近练武及生活情况,还讲到吴飞鹏的病情有所好转。信末还约定十二月初休假回延州城相聚。
看完信,刘远洲不觉莞尔,心里暖暖的。
他与刘小川可谓一见如故,才相识一天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了,想想还真奇妙。
把信折好,珍重收进怀里,刘远洲轻啍着不知名的曲调径直朝家走去。
吃罢午饭,趁三爷出去遛弯的功夫,刘远洲就在房间里空地上站了一会桩。
也不入静,只站了几节他便收功,他谨遵医师的嘱咐,打算循序渐近,一点一点慢慢把站桩时长提上去。
在地上来回踱着步子,刘远洲又一次复盘他与镰刀男马小武的战斗,似乎又有所获,一些新奇的想法不断涌现。
他恨不得立刻打一趟十八散手和梅花拳,但想到医师的话,只得生生忍住了。只拿手轻轻比划一番,把想法记在脑子里,以待伤好后实践。
如此练了一会儿功,刘远洲坐到书桌前,一边铺开纸,一边提笔写起来。他要给刘小川写回信。
他毕竟平时很少动笔写字,一封信涂涂改改半个时辰方写完。把信纸折好装进信封,再在封皮上落了款,他把信压在书桌上一部书下面。
约莫快到申时初,丁越才提着一个篮子到来,二人闲聊些话题。
坐了一会儿,见刘家礼仍未回家,他便婉拒了三爷晚饭的邀请,带着刘远洲给的信离开了。
此后十几日,刘远洲伤势快速好转,到十月底基本痊愈。
他桩功又恢复到二十节,十八散手和梅花拳亦有精进。若现在跟马小武再打一次,刘远洲相信十招之内可无伤打倒他。
只是桩功二十多天未曾进步,若按原计划,他此刻应达到二十二节。这令他颇觉遗憾,但这是意外事故,无法预料,他只能无奈接受。
这一日早上起来,天阴沉沉的,北风呼号,刮得院子里树技哗啦啦作响。
走出门外,见远处沙尘漫天,宝塔山、青峰山都隐没在黄色沙尘里。
刘远洲穿着厚厚的棉袍,头戴一顶翻毛棉帽,背了一个大包袱出了大门,朝延州院赶去。今日是他伤后首日去房里当值。
他安步当车,脚下步子迈得飞快。路过施河边时,见两岸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只河中心尚有水在哗哗流淌。也许用不了几天,整个河面都会被冰覆盖。
已正式入冬了,离过年也不久了。想到过年,他心一阵火热。
过年了,就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