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房四人下一站便是盘龙药田,紧挨着它的是八里店药田,两者相距不过十来里路。
盘龙药田位于延州城东北部的盘龙镇。
盘龙镇距延州城约五十多里路,并无大的官道相通,只有乡间道路。
而位于延州东西方向的泉水县城,亦有通往盘龙镇的乡道。是以,功房四人并不需绕道回延州城,而可以直接走乡道去往盘龙药田。
沿着乡间小道一路颠簸,四人直到下午时分才到盘龙镇。
在镇子里寻了个酒店吃了些羊肉面填饱肚子,四人便往药田赶去。
因药田方面并不知道功房几人具体到来的日子,是以也没有人到镇子上去接待。
到得药田大门口,一道高墙拦住去路。四人跳下下车,守门执役认出张长江和马东。
他一面叫人去通知药田执事,一面开开大铁门引众人进来。
盘龙药田亦在一个小山谷里,是一座小型药田,规模约是泉水药田的三分之一大。
刘远洲跟在众人后面进了大门,迎面就是一畦畦药田,里面生长着各种药材。
得益于在泉水药田经历,药田里种植的药材他绝大部分都认得,而且大致知晓其功用。
大门右手边,在围墙尽头山坡脚下有一个颇大的院落,那里就是药田办公区了。
当先带路进来的那名执役引功房四人来到一间议事厅模样的房间里,请四人坐定,上了茶,说执事很快就到,便出去继续守门去了。
盘龙和八里店两处药田因挨的近,又都是小型药田,是以两座药田由一名执事统理,执事名叫拓木。这些马东早已告知刘远洲。
四人一面喝茶休息,一面闲聊些话题。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快到晚饭点的时候,窗外才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哎呀,实在抱歉,让张执事久等了,该死,该死。”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门被堆开,闪进来一个须发全白但精神矍铄的老汉来。
张长江起身拱拱手,笑道:“拓老还是风采依旧,容颜不老。”
这老汉自然就是盘龙和八里店药田执事拓木了。
“哈哈哈,张小子也学会耍嘴皮子了,饭菜已备好,快请移步饭厅。”拓木大笑着,伸手邀众人去吃饭。。
张长江右臂前伸,作先请先状。
拓木笑着把住张长江手臂,二人说笑着朝外走去,刘远洲三人赶紧在身后跟上。
说起拓木,也是个传奇人物。作为武师,年轻时走南闯北,临老了投身偏远药田,甘愿做一名小执事。
这其实也还不算奇怪。而神奇的是在他做药田执事几年执后,竟以五十八岁之高龄在武道上更进一步,练出暗劲。
在如此年纪还能晋升暗劲境界,这在太玄宗也是独此一份。
于是便有传言说盘龙药田有某种神异,可助人突破境界。
有那么一段日子,院里明劲武师纷纷往盘龙药田跑,甚至总院都有武师过来,寻找神异以破境。
当然,结果自然什么也没找到。后来这股风也就慢慢淡了。而今只是作为太玄宗茶余饭后闲谈的一个话题了。
这些事都是马东冯保保跟刘远洲闲聊时讲的。
刘远洲当时只作故事来听,除了有些惊叹,也没什么特别感受。
此刻,见到拓木的真容,才感觉不可思议。
拓木面皮红润光滑,几乎看不到皱纹,目光清湛有神,身板硬朗矫健,除了头发胡须白,哪里像个六十大几的老人?
若给他剃了胡须染黑头发,定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
更令刘远洲惊疑的是,他竟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而拓木似有意无意投来的一丝目光,令他心中更是一跳。
刘远洲一时心里竟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怀着别样的心境,刘远洲跟随众人来到饭厅。
饭菜已在桌上摆上好了,大盆的飘着红油的炖羊肉,大盘凉拌牛肉,大碗油汪汪的红烧肉,当然也少不了粉条青菜豆腐大绘菜,主食是馒头和大饼。
分宾主坐定,拓木说几句开场的话,众人便动筷吃饭。
吃罢饭,拓木笑道:“时辰不早了,路途劳顿,你们也早些歇息,我还有事,就不陪奉了。”
张长江笑道:“拓老请自便。”
因已是暗劲武师,拓木作为药田执事,还兼着驻药田武师的职责,负责两处药田防卫事务。
拓木招呼-名执役带功房四人去客房,然后便洒然离去。
坐了一天的车,四人俱已疲惫不堪,回到房便早早歇宿,一夜无话。
次日天刚蒙蒙亮,刘远洲便穿衣起床,推开门走出屋子。
天阴沉沉的,一股冷风猛可打背后吹过,刘远洲不禁打个冷战。
降温了,做计要下雨了。刘远洲抬头望着天,心里默默想到。
他返回屋子里,在外面套上一件厚马褂,才觉身子不那么冷了。
见马东冯保保尚在沉睡中,怕吵醒他们,他轻手轻脚开门来到外面。
然后,沿着一条崎岖的羊肠小道,向着背后的山顶慢慢跑去。跑到半山腰,见右手侧有一个晒谷场,他便跑了上去。
那晒谷场不大,夯的紧实的地面平整光洁,里面角落堆放着两垛麦杆。
刘远洲满意地点点头,在这晒谷场练功再好不过了。
他微喘着气,弯腰摘掉粘在裤脚上的苍耳子,那是在先前上山时山路两侧粘上的。
清理干净衣服,刘远洲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境,开始练每日桩功练习。
桩功站了二十节,他便从入静中凊醒来,缓缓收功。
突然一个笑声自耳边响起:“呵呵呵,气息绵长,劲力勃发,桩功练的不错。”
刘远洲心里一惊,转身循声看去,就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汉正笑着立在晒场边。不是此间药田执事拓木还是谁。
拓木背着一个大竹蒌子,上身只穿一件短褂,露出黝黑健硕的手臂,裤腿卷到膝盖,脚踩一双多耳草鞋。
“拓……拓执事前辈早上好!”刘远洲赶紧叉手躬身行礼。
拓木已是六十几岁的武师,和四爷年岁差不多大小,叫师叔显然不妥,叫执事又显不敬重,刘远洲只好在职务后加个前辈称呼以显尊敬。
“不必拘礼。”拓木面带微笑,伸手虚扶一下。
“你叫刘远洲吧,嗯,阴阳桩练的不错,有二十节了吧?”。
“刚刚到二十节,晚辈班门弄斧了。”刘远洲腼腆笑道,面对暗劲大武师,足比他高两个境界,他这点成就真不值骄傲。
“呵呵,不必谦虚。”拓木抚须笑道,看着刘远洲,眼里有着欣赏,“看你年纪也不到二十,就有此功力,很好了。”
顿了顿,他问道:“打法功夫练的怎样,练练给我瞧。”
这是要指点他功夫吗?
刘远洲自不能也不会拒绝,赶紧道:“是,前辈,我就使一套十八散手,请指教。”
说完便拉架子,打起这套十八散手拳法。规规矩矩从第一手打到第十八手,打完收功,立定静静看着拓木,等待他指点。
拓木微笑着点点头:“法度严谨,流畅顺和,这套拳法你已小成了。”
“这套拳法练了多久了?”他又问。
“半年多了。”刘远洲答道。
拓木眼里闪过一丝惊异。
拳法有高下难易之分。像延州院传授的十八散手之类功夫算中等功夫,一般人要练到小成,不下二三年苦功是不成的。
而一般武馆只传授低等拳法。
“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将来成就或许不凡。”拓木心里暗自赞许。
本来他是想指点一下眼前少年功夫的,但见他这门拳法已小成,自不需再指手画脚。
拳法由小成到大成,除了苦练,更重要的是实战经验和悟性。而至于入微,达到拳法数倍之威能,除了实战和悟性,拳法本身也是一个限制。
只有上乘功才有机会入微。像十八散手这类中等及以下的,练到死也没有可能入微。
所以,像太玄宗这等大派,在武师之前教授弟子打法功夫都只是过度。只有成就武师,才算门派真正基石,得以传授上乘功夫。
拓木自不会跟刘远洲说这些事情,该他知道了,自有院里武师跟他普及。
“打法功夫也练的很好,我可没什么指点你的了。”拓木摇头笑道。
刘远洲讪讪而笑,不知说什么好。
“一起回去吧,早饭快好了。”拓木说道。
对于他来讲,在半路遇见一个颇有潜质后后辈弟子,忍不住指点几句,仅此而已。
于是二人相跟着下山。
刘远洲发现拓木是个非常健谈随和的人,一点也没有暗劲高手的架子。
于路他问了刘远洲出身以及入派的一些情况。刘远洲一一作了回答。
刘远洲见他随和,便也不再拘谨,向拓木请教一些药田管理上的事务以及药材上的一些知识。
说到感兴趣的事物,拓木异常兴奋,他特意放慢脚步,滔滔不绝的向刘远洲讲了许多东西,尤其是药材方面的知识。这令刘远洲大开眼界,获益良多,他甚至生出一丝专研药材的冲动。
及至快到山脚,刘远洲见拓木仍兴致很高,便又问起他关于盘龙药田神异之事。
刘远洲还期待听到一些奇闻轶事,哪知拓木突然朝他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待你成就明劲武师,有机会再来这里看一看,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说完,哈哈笑着丢下刘远洲,大踏步离去。
刘远洲一时觉得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想继续追问,见他已走远了,只得作罢。
“也许是拓前辈逗我玩呢。”刘远洲这样想着,暗自摇摇头,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快步朝住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