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队打头,一路吹吹打打,直到出了村庄才不吹了。唢呐队后面跟着的便是迎亲的队伍,挑着担子,拿着包裹,背着行囊,这些人有刘远波两个堂叔堂婶,几个堂兄弟堂姐妹,还有四五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刘远洲牵着驴和刘远波并排走在前面,小孩子们笑闹着在人群里穿梭打闹着。
刘远波老丈人家的村庄叫李家庄,距离他们刘李庄十来里路,但是要翻越一座山,两庄没有正经的大路,只一条羊肠小道相通。一路无话,不到午时,迎亲一行二十来人已进了李家庄,此时太阳才刚爬上山顶不久。
进了村庄,唢呐队“哇呜哇呜”吹起来,很快就有一群小孩跑出来在队伍前面嬉闹领路,沿路各家院子边上也站着许多人看着热闹。等队伍到了快到女方家了,看热闹的人更多了,房顶上、院子围满了人。
这时院子里出来几个人,招呼着迎亲队伍走进院子,刘远洲便找棵树把驴栓了,其他人把担子包裹等礼物交给了女方家人。唢呐队走到院子一角的火堆边,围着火继续吹吹打打着。
一群人围上来,拥着迎亲的队伍走到一间窑洞前。刘远洲见门口挂着大红门帘,窗上贴着喜联,便知道新娘子就在这间窑洞里面。人群里有人叫起来,有的叫给红包,有的叫推门,这时门里面有人叫道:“快给红包,不给就不开门。”刘远波掏出张氏提前准备好的红包,红包也不大,一个里面装了一个铜板,就是图个吉利。
刘远波一连从门缝里塞进十几个红包,里面还是不开门。刘远洲便和几个堂兄弟上前去推门,推了几下,门就被推开了,一群人全部挤进了窑洞里。
进到窑里,刘远洲见新娘子坐在炕上,穿着大红喜服,披着红盖头,看不清脸。有女方家人出面,叫刘远波留下了,把刘远洲等接亲的人领到旁边窑里歇息了,并奉上茶水瓜子等。不一会,女方父母过来了,二人刘远洲都见过,当下他把两边人都做了介绍,众人说几句话,女方父母便忙去了。
又过了一会,就有人过来叫吃饭,现在吃的还算是早饭,也是饸饹面。
众人吃过饭,女方家的仪式也做完了,刘远洲见刘远波背着新娘子从窑里出来了,后面跟着一群嬉闹的人群,他赶紧从树上解下缰绳,把驴牵了过来。
刘远波把新娘子放上驴被骑着,这时新娘子父母走过来,抹着眼泪跟刘远波说了几句话,“咚,咚,咚”唢呐队开始放炮,迎亲的队伍开始启程返回了。女方家也有四五个陪嫁的人跟着,也挑着担,拿着包裹,这些是娘家的回礼。
回程一路顺利,约午时末,迎亲的队伍便走进了自家村庄,唢呐队再次吹打起来。还没走多远,刘远洲突然见前方七八人堵在大路中间,仔细瞧瞧,打头一人拄着拐杖,一脸怒气,他心里咯噔一下,李老财拦着路要干什么?他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刘远洲看向刘远波,见他也是皱着眉头。刘远洲安慰他一句,叫了刘远帆等三个堂兄弟,越过唢呐队,朝着李老财跑过去。
“李老爷,麻烦您老让个道,我们迎亲的的队伍要过去。”刘远洲说道,脸上带着笑。
“哼!”李老财瞥了眼刘远洲,冷哼一声,仰头看着天。
“你到底要干什么!”刘远洲提高声音,强自忍住怒气。
“干什么?你们老刘家自己干的事还要我说,我堆在路边好好的木材,被你们推下了河去,你自己看。”李老财大声说着,一边用拐杖指了指河里。
这一段路临崖,崖底是一条小河,河水已结了冰,刘远洲顺着李老财指的方向看去,果真见崖下冰面上散落一堆木材。
“李老爷,你看到是哪个推的?”刘远洲问道。
“这还要亲眼看到吗?我的木材放了一个月都好好的,怎么一到你家办酒席了就被推下河了?不是你们家的哪个亲戚干的还有谁。”李老财说道,一脸的理所当然。
“李老财,你欺人太甚了吧?”刘远洲怒气直冲脑门,他上前一步,盯着李老财,恨不得狠狠扇他一巴掌。
这时李老财身后几个年轻人抢出来,对着刘远洲叫道:“二娃,怎么还想动手打老人家?”
刘远洲几个堂兄弟自不甘示弱,也上前来理论,一时间,两边推推搡搡,骂骂咧咧列,眼看就要打起来。
刘远洲心头焦急,他回头看去,迎亲的队伍早远远停了下来,再看周围,已陆陆续续有好多庄里的人赶来看热闹。
刘远洲心下一横,心想,不能再拖了,先把这李老财等人推过一边,给迎亲的队伍让开道,至于后面的事情,大不了干一架就是了。
刘远洲下定决心,正要喊过刘远帆,叫他去村里喊人来,这时一个人匆匆跑过来,喊道:“都别动手,有话好好说。”正是刘远洲他爸刘大来了。
“李老爷,今天是我娃大喜的日子,这个事我刘大先认了,你先走开别挡道行不行,等明天我就把木材一根不少的给你放回家。”刘大喘着气,低声下气说着。
“那不行,今天必须得给我把木材搬上来。”李老财不依不饶。
“帆帆,你去叫虎娃他们来,我就不信过不去。”刘远洲怒声道。
“李大毛,你去喊李明他们,多叫些人,谁怕谁呢。”李老财那边有人喊道。
“都给老子住手!”刘大大喝一声,脸色铁青,他狠狠的盯着李老财:“好,我现在就给你搬上来。”李老财蹬蹬后退两步,脸上闪过一丝畏惧,不说话了。
老实人也会发怒。
刘远洲还要说话,但看到自家父亲吓人的脸色,便不做声了,他还从来没看到过父亲现在这种表情。
“二娃,帆帆,还有你们几个,跟我去把柴搬上来。”刘大点了几个人,当先走去,路边一条小道通到崖底,刘远波几人面面相觑,也跟着下去了。
不一会,刘大几人便扛着木材上到大路来,把木材放到墙根堆好了,刘大对着李老财叫道:“李老爷,我给你搬上来了,这回你可要看好你的柴了。”李老财冷哼一声,带着他的人走了。
刘远洲几人回到队伍,唢呐吹起,队伍继续开始前行。
“大哥,没事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一切都忍忍吧。”刘远洲见刘远波青着脸,腮帮紧咬,便开口劝道。
刘远波不说话,只盯着李老财他们远去的背景。
接下来一切顺利,把新娘子接回家,拜了天地,拜了父母,再做一些仪式就开席吃饭了。
酒席就摆在院子里,摆了五桌酒席。唢呐吹着欢快的曲子,大家吃着菜,喝着酒,热热闹闹,吃了一会,刘大夫妇,刘远波夫妇分别过来跟每桌客人敬酒,叫大家吃好喝好。
吃完酒席,客人便陆续离开。先是送走新娘子娘家送亲的人,然后是刘远洲外公一家。张氏本想留他爸及大哥几人再住一晚的,但是他们坚持要回,张氏无法,只好包了些菜及馒头拿给他们,依依不舍送走了。
最后还剩刘大姐姐姐夫。
“姐,你和姐夫再住一晚吧,学东学南也都大了。”张氏张氏拉着刘氏的手说道。
“当家的,要不我留下住一晚,你先回去?”刘氏看着丈夫,小声说道,他们夫妇二人今早才来,她也许久没有回娘家了,想住一个晚上。
“留什么留,孩子读书正是要紧的时候,你不回去谁做饭?”马文礼道,看了刘氏一眼,抬脚就要走。
刘远洲早看不惯姑父的做派,忍不住开口道:“姑父,姑姑也有一年多没回来了,住一晚又有什么,你们自己外面买的吃就行了。”
马文礼斜眼看了刘远洲一眼,摇摇头叹道:“二娃呀,我早就说要你好好读书,你不听,你看你学东哥明年就要县试了,唉不说了,我们走了。”说着瞪了一眼自家婆姨刘氏。
马文礼在隔壁双龙镇学堂教书,常以官家人自居,对刘远洲一家颇为看不起,对婆姨刘氏也是动辄打骂。
“好了当家的,我不住了,走吧,回去了,再不走天都黑了。”刘氏喏喏道,她性子软,不敢顶撞丈夫,但又不愿丈夫说自家侄儿。
一旁张氏便道:“好了,你们既然急着要回,我也就不留了。”说着,她又招呼刘大道:“刘大,拿东西过来。”刘大提一个纸包过来递给张氏。张氏接过塞给刘氏道:“姐,这是酒席剩下的一个肘子,你们拿回去热热吃。”
刘氏推脱几次,最后收下了,跟在丈夫后面走了。
“妈,你给他们带吃的做什么,拿回去还不是他们父子几个吃了,姑姑还能吃半口。”刘远洲道,一脸不忿。
“唉。”刘大张氏望着姐姐姐夫远去的身影,都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