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远洲一路小跑着,不一会就进了村庄,此时尚未到午时,他也不着急回家,在村庄大路上慢悠悠的走着,看着熟悉的村庄和熟悉的人,耳边是熟悉的嘈杂声,刘远洲生出恍如隔世之感,先前一直紧绷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
“我先前做的决定是正确的吗?”此时安定下来,刘远洲对自己今日作为产生一丝怀疑,他边走便整理着思绪。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报告给村里长辈或者去卧虎坪报官,这样我就彻底安全了。”刘远洲有一丝心动。
“可是这样一来,我就彻底失去学到真正武功的机会了,我的的生活又将回到先前的样子。”
“不,我要学武,我要改变自己的人生,我不想就这样平平淡淡一辈子,这可能是我这一生唯一的一次机会,一定要抓住。”刘远洲目光坚定起来。
“覃姑娘应该不是毫无底线的坏人,否则先前完全可以先杀了我再做伪装。”
“还有,她杀那巴格是出于自保,她讲的事情虽未必全部是真的,但结合巴格所说,相差八九不离十。”
“现在关键是她答应的教我功夫,是真心还是假意?”
“唉,我还有的选择吗?只能认为是真的了,现在首要之事是安顿好她,然后伺候好她,希望她是信守承诺之人了。”刘远洲摇头苦笑起来,但他内心深处有种直觉,覃姑娘不像在骗他。
想通种种关节,刘远洲一扫先前忐忑不安,患得患失,内心无比充实起来。
此时再看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刘远洲竟也觉他他们无比亲切,周围的景物也是鲜活异常。
“李四爷,在拾粪啊,嗯,这粪好,够肥,炖豆腐最好不过。”刘远洲见一老头提着箩筐在路上捡着粪球,上前看了一眼,赞道。
“滚,少来消遣你爷爷我。”老头说着,举起夹粪的棍子就要敲打过去。
刘远洲哈哈笑着跑开了。
“满林叔,又去祸害哪家的猪娃?”刘远洲对着迎面走来一汉子喊道。汉子会一手阉猪的本领,刘远洲见他斜跨着一个脏兮兮的布包,就猜到他又要去一展所长了。
“呵呵,要不哪天我也给你一刀?”满林叔笑呵呵道,眼睛眯了起来。
刘远洲一阵恶寒,干笑一声,绕过他匆匆走了。
路过李老财家时,刘远洲见李二背了个包袱从大门口走了出来,懒得理他,径直走过。
“喂,二娃等等,听说昨天你们跟王胖子他们打架了,怎么样,被揍的不轻吧,哈哈。”李二站在大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刘远洲,哈哈大笑起来。
刘远洲身心经过先前一番洗礼,眼界心胸好像都开阔不少,被李二嘲笑昨日之事,他也不觉如何生气。
“呵呵,是啊,可惜你没看到。”刘远洲转身看着他,冷笑道。
“额,”李二被噎了一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突然他又想到什么,笑道:“我和我爸就要去延州城了,怎么样,羡慕吧,你还没去过城里吧。”
“我好羡慕啊,李少爷这是去城里赶考吗?争取考个秀才回来啊。”刘远洲说着做出一脸钦佩相。
“你!”这话刺痛了李二,他脸上一片潮红,紧紧握着拳头,目光择人而噬。有道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庄里人谁不晓得他李二什么德性?
“怎么,还想打架?”刘远洲手指捏的嘎嘣响。
李二深吸一口气,压住怒气,他知道打架他是不过刘远洲的。
“呵呵,二娃,听说二妮就就在延州城里,你说我要是碰到她了,是不是该请她吃顿饭?”李二突然又笑起来。
听到二妮,刘远洲心里一阵刺痛。李二这话可是说到刘远洲的痛点了。
李二见刘远洲不说话了,心里无比畅快起来,好似大冬天喝一碗热乎乎的肉汤,浑身毛孔都张开了。
输人不能输阵,刘远洲见李二得意的样子非常不爽快,他强压下心底的刺痛,冷冷说道:“那好啊,见了二妮,记得帮我捎句话,就说我二娃很想念她。”说完,转身就走了,再说下去,他忍不住又要对李二拳脚相向了。
李二一愣,望着刘远洲远去的背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的心里突然烦躁起来,又有着一丝嫉妒。少年慕艾,哪个少年不对美丽的姑娘有所幻想?
“愣着做什么,走了。”这时李二他爸李福源从大门口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两个长工,用担子挑着满箩筐的东西。
“没什么,爸,我来帮你背包裹。”李二拿过他爸怀里的包裹,跨在自己肩膀上了,前面走了。
李福源看着自家儿子,跟上道:“老二啊,这回去你大伯家,可要好好表现,争取留下,叫你大伯给你某个好差事。”
李二点点头,心里却仍在纠结刘远洲刚才说的话,“他们俩真的好上了?”
刘远洲走进自家院子,见院子里堆着一堆土,他爸刘大正拿铁锹往碎里敲打着。
“你砍的柴呢?”刘大停下手里的活,奇道。
“唉,别提了,还没砍呢,斧子就掉山崖下去了,找了半天没找到。”刘远洲作沮丧道。下山的时候他把斧头丢下了山崖,晦气的东西他可不愿意往家里带。说着,他进了窑里,母亲张氏不在,他掀开锅盖,锅里热着稀饭和玉米面窝窝头。刘远洲饿极了,他拿了个窝窝头舀了碗稀饭端到院子里吃。
“我妈呢?”刘远洲问。
“去你大奶奶家了。”刘大答道,又道:“你呀,怎么这么不小心,都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还毛毛躁躁的,这买一把斧子又要花二十来个铜钱。”
刘远洲不吭声,任由他爸说教,只是默默低头吃着饭,也不觉得不耐烦。
“大娃,土碎好了。”刘大对着窑里叫到。
刘远波走出来,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心下甚是奇怪,弟弟今天被父亲唠叨,竟一句也不辩解,往常可不是这样。
“我来盘炕,大娃你和二娃搬石头和泥。”刘大说吩咐两个儿子。
父子三人一起动手,约一个时辰,一个长方形的火炕便垒好了。刘大手艺很不错,炕垒的方方正正,棱角分明。
“爸,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可以出去揽活盘炕了。”刘远洲笑着说道。
“一般一般,给自家做凑活着还行。”刘大谦虚道,他点了一锅旱烟,美美的吸了一口,一脸满足,又道:“等炕干透了,再把炕沿也用白灰刷一遍就好看了。”
刘远洲刘远波点头称是。
冬天,村庄一般人家一天只吃两顿饭,刘远洲家自不例外。因今天刘大父子三人垒了炕,算是做了重活,早上张氏特意在锅里留了稀饭和窝窝头,算是中午加餐。
洗漱完毕,刘大和刘远波去吃东西去了,刘远洲一时无事可做,就想着去找李明仲问清楚昨天之事,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问了又能如何,便作罢。他又找到刘闯和张河,要二人最近不要去找李明仲了。二人俱奇怪,刘远洲只能含糊解释道:“秀才马上就要考县试了,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做功课了。”刘闯张河表示知道了。
刘远洲又赶去三爷家,把窑里收拾了一下,给灶头添柴烧上火。三爷家被子倒是备有不少,刘远洲拿出一床崭新的给覃姑娘用。
三爷家有四口窑洞,中间两间墙上开着门洞互通,其中一间做厨房和吃饭会客的地方,叫外间,也有炕,三爷平时睡这间。另外一间放一些杂物,叫里间,也有炕,但是没有单独向外开的门。里间一般不住人,刘远洲打算给覃姑娘就住这间。
最后他又挑了几担水,把水缸装满了。
吃罢晚饭,刘远洲借口有事出了门,趁着天色尚早,他径直朝着安顿覃姑娘的山洞走去,临出门前,他不忘偷偷顺了两个窝窝头。
到了洞口,天色已暗了下来。
“覃姑娘,我来了。”刘远洲对着洞口喊了声。
洞内一阵窸窸窣窣声,接着覃姑娘扶着墙走了出来。
“你还知道来啊?功夫不打算学了?”覃姑娘气道,整个白天她待在洞里,又饿有惧,简直度日如年。
“嘿嘿,天还不黑,我不是怕被人看到嘛,”刘远洲挠挠头,他赶紧掏出怀里的窝窝头递过去,“先吃点东西。”
覃姑娘一把抢过,大口吃起来,窝窝头冷了,有些发硬,她也不在意。
刘远洲走进洞里,把水壶拿了出来,待覃姑娘吃完,他道:“现在就下山,再晚就看不见路了,你能走吗?”
“还是不行。”覃姑娘皱起眉头。
“唉。”刘远洲哀叹一声,蹲下身子。
“怎么,你好像不是很乐意?”覃姑娘心间又有一丝火气升起。“我今天这是怎么了,动不动就生气?”覃姑娘察觉情绪有些失控,但她一时也是无法,只能尽量克制了。她本身已中毒,为解决巴格又服食宗门秘药激发潜能,是以,现在她身体不是一般的糟糕。
“乐意,乐意。”刘远洲赶紧陪起笑脸,“为了功夫,我忍了,武师的脾气都这么大吗?”他腹诽着。
一路无话,待天完全黑下来时,二人终于到了三爷家院子,万幸,路上没碰到一个人,刘远洲长舒一口气。
“这几天你就暂时住这里吧,房主去了城里,过年后才回来。”刘远洲打开门走进窑里,摸到油灯点着了。
覃姑娘扶着们,自己慢慢挪了进来。
刘远洲持着油灯,带着覃姑娘进了里间,指着炕道:“你就睡这里吧,炕我下午刚打扫过,被子也是新换的。”说着,把油灯放到炕上的一个木箱子上面。
覃姑娘环顾一周,打量这这间窑洞,见门口胡乱堆放着些箩筐旧家具之类,光线昏暗,看的不是很清楚,炕上放着两只木箱子和一床被褥,除此之外别无它物,总之就是两个字,简陋,她不觉皱起眉头。
“覃姑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刘远洲小心问道。
“唉,能有个住处就不错了,我还挑三拣四什么呢?比起前几日风餐露宿,这里好太多了。”覃姑娘想到这里,舒展了眉头,摇摇头道:“没什么,这样就很好。”
“那你歇着,我就先回去了,今天晚了,明早我再带吃的过来。”刘远洲见覃姑娘上炕坐了,就提出告辞。
“额,我想洗漱一番,盆和帕子在哪里?”覃姑娘有些扭捏着道。
刘远洲一拍脑袋,心道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他赶忙拿来木盆和帕子,木盆是三爷平常洗脸用的,帕子倒是崭新的,三爷家都备有。
“还是我帮你把水打好吧。”他见覃姑娘行动不便,又给她打把水打好放跟前了。热水是现成的,下午烧炕的时候锅里顺便热了水,这会儿还是烫的,刘远洲用手摸摸,兑些凉水进去,直到水温合适了,才道:“你洗,我先回去了,水留着我明早来再倒。”
“谢谢。”覃姑娘小声道,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哪个男子对她如此体贴,心里竟有些小小的感动。
“你说什么?”刘远洲没听清楚。
“没什么,你走吧。”覃姑娘淡淡道,随后她又想道刘远洲这么做的目的,那点感动便不翼而飞了,语气便淡了起来。
刘远洲又交待她晚上注意些什么便离开了。